昂起頭,跟在自己的丈夫身後,前後腳下了馬車。
一抬眼,她便見到了許多張熟悉的面孔。
打頭的是譚清讓的堂兄、二房的長子譚清成,同他的妻子陸思慧。旁邊的另一對,則是譚清讓的親弟弟、大房的譚清文同他的妻子金嘉兒。
論起來,陸氏和金氏,一個是沈蘭宜的大嫂,一個是她的弟妹。
譚清成在這一輩子侄裡最年長,是以先一步迎上前來,用那副老好人的面孔來同譚清讓寒暄。
沈蘭宜跟在一旁,朝譚家幾位虛虛一禮,便再沒言語,保持著眼觀鼻鼻觀心的狀態。
因為她知道,真正的大禮還在後頭。
小輩歸家,沒有長輩親自出來喝著冷風迎接的道理,此時,譚清讓的母親,大概正端坐前廳,和那兩個她挑出來的“好生養”的女子,等著他們呢。
不過,倒是有人比沈蘭宜更按捺不住了。
“哎喲,這‘共患難’了一回,果然不同了,瞧著是登對了許多呢。”
大嫂陸思慧拿著帕子、掩唇笑了,揶揄的眼神止不住地在譚清讓與沈蘭宜之間遊移。
臉尖些的另一位女子也開了口,“大嫂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從前三哥三嫂他們就不登對了嗎?”
她笑眼彎彎,主動上前來搭沈蘭宜的手,“三嫂嫂如此標緻,是嘉兒沒福分,這麼久了才有緣得見。”
重來一世,沈蘭宜還是招架不住這位過於熱切的親密寒暄。
她稍退了半步,眼神中適時露出一點迷茫。
——她當然認得這位便是她的四弟妹、金嘉兒。然而她在她後頭一年進府,那時她已去了韶州,現在還不該認識才對。
“呀,都忘了和嫂嫂介紹了,”金嘉兒笑眯眯的,叫人生不出惡感,“我姓金,三嫂嫂把我當小妹就好了。”
沈蘭宜微微一笑,朝她和陸思慧又行了一個周正的禮。
陸思慧擺擺手,眼神中怎麼看都有點兒鄙夷,就是不知道是衝著誰來的。
她只道:“不必多禮,你自己小心些吧,省得等會兒笑不出來。”
沒來由的夾槍帶棒夾到了明面上,這回,連她的丈夫譚清成都沒忍住,做作地輕咳了一聲,而後笑著同譚清讓打哈哈道:“走吧,伯母今日起得很早,已經等你多時了。”
女人家的閒言碎語,譚清讓並不在乎,他朝譚清成微微頷首,道:“好,有勞兄長。”
跟在一旁的金嘉兒覷著沈蘭宜的神色,卻沒在她臉上瞧出來什麼被冒犯的氣惱或失落。
沈蘭宜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什麼也沒說。
前世,陸思慧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那時她心有惴惴,也不知譚府裡有什麼在等著她,自然把那句話理解成了嫂嫂給她的下馬威。
可現在……
沈蘭宜望著走在前頭的陸思慧,看著譚清成胳膊肘不住地拐她,似乎是在示意她不要亂說話,心裡忽然就有些不確定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沈蘭宜想,其實這位大嫂,是在提醒她?
進深再深的宅院,從前門到正廳也不會太遠。沒多少步路,幾人便到了,沈蘭宜沒了深想下去的功夫,只跟在他們的身後,規規矩矩地向主座上的端莊婦人行禮問安。
“咳……都起來罷,起來。”
許氏如今只到中年,頭髮卻白了很多,她身體不好,常年抱病,連維持眼下正襟危坐的姿勢都有些費力了,才開口就咳出了聲。
其餘人起身,譚清讓則上前,自覺地開始母慈子孝的橋段。
沈蘭宜在一旁,垂著眼,預備著隨時可能的刁難。
脾性再好的人,纏綿病榻久了,性子都容易變得古怪,何況她的婆母許氏,大房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