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早變暗,雨還是不肯下來。
這是法租界霞飛坊的房子。
劉松風回到這裡的時候,開啟房門的那一瞬間,突然有一種急切的感覺,他突然有些盼望著能早點踏進這裡。
這段時間張靜雅的到來讓這裡有了家的感覺,劉松風覺得又像是回到了勞工新村那段時光,姆媽還在時候,不管再晚回到家,桌上子總留有飯菜,還有絮絮叨叨的聲音。
現在沒有了這種聲音,但飯菜還是擺在了桌上。
桔黃色的燈下光,米黃色的小圓桌上擺放幾盤菜——臘肉炒青菜,一小碟鹹菜,魚頭篤豆腐,兩碗散發著熱氣的米飯。
在這個年月,能吃到這一頓飯,已經不簡單了。
聽到動靜,廚房裡的張靜雅喊了一聲:“回來啦?洗個手吃飯吧。”
她穿著一個圍裙,顯得很乾練,拿著一瓶酒就出來了。
也許是看出了劉松風的疑惑,她笑了笑說道:“偶然看到有賣的,南翔鎮的鬱金香酒,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要喝的話我就去拿個杯子。”
劉松風旋開蓋子拿到鼻子下聞了聞讚許道:“太后老佛爺喜歡的酒能不好嗎,那我就喝一杯。”
張靜雅幫他倒了一杯後就吃了起來。
她的鼻翼上有一小塊汙漬,應該是用沾了灶臺灰的手抹去汗漬的時候留下來。那張面孔上,最動人的地方就是她的眉毛,在燈光的照射下顏色如同暖陽般溫暖人心。
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出聲,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不時傳出的咀嚼聲。
張靜雅本能地夾著菜往嘴裡送,心裡卻胡思亂想起來。
她隱約地覺得自己與劉松風之間隔著兩層隔膜。一層是若有若無的薄紗,另一層則是像紙一樣類似的東西。
有一層隔膜造成的原因在她。她有自己的信仰,而劉松風呢,可能有相信的東西,但兩人絕對不一樣。
另一層張靜雅覺得是劉松風造成的。他給了她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雖然表面上很熱情、客氣,但卻透著一股陌生距離感。
她斜視了一眼劉松風,那個男人正在抿著酒,嘴上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又有一種滿足感,燈光下的他像是套上了一層朦朧,誰也猜不透。
她想嘗試著對他說什麼,張靜雅沒有忘記上級的任務,逐步試探劉松風的態度,可能的話將他吸收進隊伍裡。
她想著當初自己參加革命的時候教員的話,別人是怎麼引導她的呢?可不可以用當初教員說的話來對這個男人說?
或許也可以說一些激發他對帝國主義仇恨的話?
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把抽象的主義、真理變成一種具體的、切身的感受,張靜雅辦不到。
忽然,她又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張靜雅的嘴巴忽然停了下來。
“為什麼幫我?”
她不是傻子,她是一個敏感的女人,這段時間劉松風對她秋毫未犯,未越雷池半步。劉松風早出晚歸,見面時對她很有禮貌、細心體貼。
與76號特務那晚在華懋飯店的餐桌上她已經預設了是劉松風的未婚妻,而劉松風也沒有反對,但他卻像是得了健忘症一樣,回來就把這件事忘了,從來沒有提過。
那天在火車站,劉松風渾身上下發著光解救了她,那一刻的她是那麼的孤獨無助。
為什麼他要幫我?這個問題一直在她腦子裡盤旋,藉著今天的機會,張靜雅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屋子更靜了,連咀嚼聲也消失了。
有的人沉默是為了讓即將說出的話更具有說服力,而劉松風則不然。
在這短短的幾秒鐘,他已經想到了一個謊言來矇騙眼前的女人。雖然劉松風自嘲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