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彈,無非為了遮掩自己的政治目的。他們之所以敢於撒謊,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因素,是統治者,也就是皇帝老子需要謊。
根子就在這裡。
《資治通鑑》記載:“唐僖宗乾符二年(公元875年)的秋天,大批蝗蟲,自東而西,飛襲而來,蝗群遮天蔽日,所過之處,一片赤地,一切綠色的植物都給啃了個精光。京兆尹,也就是首都市長楊知至,上了一本,奏稱:‘這次蝗災,全國波及,託皇上的恩庇,獨我們京畿一帶,蝗蟲雖然也飛來了,可它們不吃莊稼,一隻只都抱著荊棘而死亡了。’在朝的宰相們,互相為之祝賀。”
這是一個很滑稽的額手相慶的場面,有點像“文革”期間的流行曲,其實並不好,偏要負氣地唱“就是好,就是好”那樣,令人匪夷所思。第一,蝗蟲已把大半個中國一掃而光,顆粒無收,哭都來不及,何賀之有?第二,蝗蟲抱樹而死,純系一派胡言,稍有良知者,皆能明辨其誣妄。然而臣下為皇上的洪福齊天,還在宮闕殿堂之上,山呼萬歲,真是夠荒唐的了。儘管進奏的楊知至,慶祝的眾大臣,都曉得這是一個彌天大謊,但說謊者、助謊者有恃無恐的一個根本原因,就因為僖宗信謊。
唐到僖宗,已經是衰敗的末世,但他需要製造出一派大好形勢,於是,這種當面撒謊的腐敗現象,也就不足為奇了。
給《資治通鑑》作注的胡三省,注到這裡,回顧唐代的歷史說:“楊國忠以霖雨不害稼,韓晃以霖雨不敗鹽,今楊知至以蝗不食稼抱荊棘而死,唐之臣以矇蔽人主而成習,其來久矣!”
大臣“矇蔽人主,其來久矣”,也不光是唐朝才有的現象,在此之前,在此之後,都是不絕如縷的。唐德宗時的一位清廉賢明的宰相陸贄,曾經在上奏裡說過:“流俗之弊,多徇諂諛,揣所悅意則侈其言,度所惡聞則小其事,製備失所,恆病於斯。”因為大部分皇帝的耳朵,都患有偏聽症,比較喜歡聽順悅己意的話。所以,報喜不報憂,便成了帝王周圍的人的職業習慣。
說謊,不但是家常便飯,而且成了這些人的生存手段。不報憂,但憂實際存在著,怎麼辦,就要想方設法地掩飾,隱瞞,於是,只有靠撒謊來矇蔽皇上;要報喜,而無喜可報,怎麼辦?就不得不編喜,造喜,製造喜的假象來哄騙主子,一句話,還是要靠謊言。所以,一位西哲說過,“宮廷是謊言的黑暗淵藪”,這是一點也不錯的。
唐代從太宗時的魏徵起,各個朝代都幸而有一兩位賢相,魏徵死得早,算他命大,其餘的,結果都不大好。有的更悲慘,不是殺頭,就是貶謫。這給做臣下的長了教訓,為了說真話,而付出充軍發配,滿門抄斬的代價,就不如撒謊哄皇帝開心,還能升官發財,來得實惠了。
陸贄為什麼想起來給德宗說這番話呢?也是感觸實在太深的緣故。因為在唐代歷朝大臣中,若要評選出一名說謊冠軍的話,這枚金牌非他的同僚,德宗當政時的裴延齡莫屬。此人撒起謊來,真是風雲變色,天昏地暗,其離譜,其沒邊沒沿,其瞎說八道的程度,令人張口結舌。而他臉不紅,心不跳,簡直不知道人間還有羞恥二字。
德宗貞元十年(公元794年),“上欲修神龍寺,須五十尺松,不可得。延齡曰:‘臣近見同州一谷,木數千株,皆可八十尺。’上曰:‘開元、天寶間,求美材於近畿猶不可得,今安得有之?’對曰:‘天生珍材,固待聖君乃出,開元天寶,何從得之?’”
雖然歷代皇帝,弱智者多,這也是中國有許多昏君、暴君主外,還有更多無能庸君的緣故,不過,這個德宗,至少能知道同州,即今之大荔縣,離長安不遠,屬京畿之地,從他曾祖玄宗那一輩,就難以採伐到巨材來蓋宮殿,所以表示不信,說明他還不能算最糟的庸君。然而,被那張拍馬溜鬚的嘴巴,捧成聖君以後,竟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