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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她明明可以給他一巴掌,可以罵醒他:你睜開眼好好看看,你,你是一個大清遺老!你來看看,過去你的威風再大,可如今都過不去城門。過去的舊府再好,可如今有槍有炮。你能說出一千樣一萬樣的聖賢道理,可如今你就得跪下,跪著叫別人少爺公子!咱們是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為了他那點可憐到極點的可愛,她沒法說。

風緊一陣緩一陣地吹,並不消歇。沈黛披著斗篷,站在衚衕口的枇杷樹底下,再一次流了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有一點慢熱QUQ但是相信我就快有男主的戲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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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夜淺眠。天剛露魚肚白,沈黛就換了一件青色提花綃刻絲百花迎春衫子,站在院子口灑掃,看見四號裡也出來一個人,就笑著招呼了一聲:“喻先生,您請早。”喻意禎也笑笑:“沈小姐,今兒早哇。”

喻家是衚衕裡頗神秘的一家。喻太太常年臥著病,並不出來走動,喻小姐只偶爾上上女學,也不見出過幾趟門,只有喻先生,每天照例地去學堂上班。在直系當道的時候,他被任命為一個高階學堂的校長,如今皖系進了城,既沒有吩咐他繼續就任,也沒有下令撤了他的職,他只好稀裡糊塗地幹下去。學生們不明所以,只覺得學堂裡不如從前活潑了,可也沒有辦法,跟著稀裡糊塗的學。

沈黛看他拿了一幅草書大字出來晾乾,側頭分辨了一會兒,道:“先生寫的是《還真記》麼?”

喻意禎一下子肅然起敬。能看得懂草書,就算個讀書人;看一眼能看出個用典出處,那才是了不得。他平日從來不讓女兒蘭卿和衚衕裡的大夥兒來往,有一點讀書人清高自詡的味道,認為衚衕裡都是些三教九流,容易把蘭卿帶得俗氣了。

如今他有了一點笑意:“原來沈姑娘才是個行家”,說著就請她到院子裡小坐,翻出一張宣紙,寫的是李煜念奴嬌,言談裡很有一點得色:“來,沈姑娘,你看看我的這一幅字,怎麼樣?”

沈黛脫口道:“‘家國不幸詩家幸’,有什麼用處?”在平時,她是絕不會說這樣沒有禮數的話,於是趕緊住嘴,極自然地把話頭移到書法上了。

然而喻意禎卻沒有惱,甚至沒有覺得冒犯:“是,是這個理!沈姑娘,你看看,多少人辦報紙、寫文章,想找出點自強發奮的辦法。可有什麼用?沒有用!走了一個袁,又來了一個吳,走了吳,這回又來了誰呢?那麼多讀書人,寫出來多少篇精燦文章,你說怎麼就救不了北平呢?”

沈黛看他的眼神是十萬火急的,也有幾分落魄失意的神色,只好笑著勸慰道:“歷朝歷代,哪個不是金戈鐵馬的開場、悽風冷雨的結局?幾千年都沒有悟出的治國定天下之道,這幾十年哪有這樣快?“

喻意禎想了一想,終於頗寬慰地點點頭,他還想再談幾句,就聽到門口有響動,見是老媽子領著白芙儂進來。白芙儂朝他拘了禮,道:“喻先生早,咱們衚衕的管事剛派人來了,說是每家每戶都要查一查。這不,我來找小黛回去!”

喻意禎皺了眉:“管事,什麼管事?誰是管事?好端端的,突然要查什麼。這不是搜家麼?”

“二號院子的蕭寶絡,您不知道?”白芙儂客氣地和他客套著,和沈黛往回疾走:“誰知道呢,只說都要查。哎,咱們這就先回去,叨擾您,回聊!”

蕭寶絡成了東三片衚衕的管事。

皖系軍進城後,便設法在各個衚衕口張貼安民告示。北平有名有姓的衚衕且有三千條,叫不上名字的衚衕別提有多少,這要貼到猴年馬月去?於是有人想出一個辦法:從每幾條衚衕裡,選出一位管事的,從此負責衚衕裡的大小事宜。

蕭寶絡看中了東三片衚衕管事這個位置,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