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琪伸小手遮擋掩不住的哈欠,渾不在意狀。
金管事驚奇地微抬眼皮,又耷下,道:“還有半個時辰,小姐可先在馬車上歇息。”
顧家琪唔一聲,放下車簾,趴回褥子補眠。不久,青苹青菽搖醒她,略微打理,眾人下馬車,侍郎府到了。
顧照光長兄時任兵部左侍郎,住在京城老榆樹民巷,離大運河端頭不遠,與老酈山侯夫婦並不住在一處。
侍郎夫人趙氏召待遠道而來的小叔親眷,安置母女二人住下,分別加派兩個婆子兩個丫環,直道寒室簡陋,請親戚將就些,遂藉口備食離去。
青苹青菽忙整理行裝,嘴裡還時不時跟自家小姐說些侍郎夫人家裡的事,這處清靜,沒有那些煩人事,還道顧侍郎與總督爺親兄弟,感情親厚,爺把小姐安置在這處,甚是周全。
顧家琪端坐在小桌旁,手裡拿著暖茶,邊品邊打量對面動靜。
她與池越溪住在同個院落,繡門相對,一樹梨,當鏡梳妝時就能看到對方妝臺。從入住時起,池越溪就很安靜,描眉塗腮,忙換新衣,一副嬌女兒態。
反常,即為妖。
顧家琪暗暗戒備,不知不覺地時間來到午時,趙夫人請客人到前廳用餐。
眾人正用著飯,府門走廊處傳來喝斥聲。
管家婆子趕步入廳,神色有異,在侍郎夫人耳邊低語幾句。趙夫人致意後,起步到外問話。
“叫她們滾,叫她們滾啊!”猶自穿著粉色宮服的姑娘滿臉通紅,她氣憤大吼,又備感羞恥地大哭。
趙夫人柔聲勸,又問:“小玉,這時不該是在宮中當值?”
顧家玉,顧侍郎長女。她高叫道:“還當什麼值?”她是被三公主宮女遣送出宮的,她的努力,她的心血全廢了。
宮裡人人都在談七年前的醜事,人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她如何還能做公主的貼身女官?她為什麼要有這樣不知恥的親戚,為什麼要回京,為什麼要住他們家,為什麼不永遠呆在北地老死。。。
池越溪纖指捂過朱唇,兩眼卻透出深沉的恨,刻骨的恨意再燃火,焚燬一切方能解恨。
顧家琪冷瞟,自在地扒飯,還和謝天寶相互挾菜吃得噴噴香。
午時三刻,顧侍郎的兩個兒子從國子監返家,只說師長建議他們近日休假。顧侍郎下朝回府後,嚴令家人不得擅擾瓊園。
彎彎月芽兒爬過樓簷,顧照光等人帶著酒意入瓊園,他先看女兒,問她一日所習囑她早睡好休息,後被對屋的池越溪叫去,燭火映照,兩人的影子映在紙窗上,形態就像兩頭憤怒的羊,角頂角相鬥,嘶吼叫喊,最後,顧照光壓倒池越溪。
一切都安靜了。
翌日清晨,池越溪一身破碎衣裳,掩不住滿身淤青,蒼白似鬼,飄進顧家琪的房間。
饒是顧家琪沉穩,也料不到這瘋女折騰一夜後竟還有氣力作怪,被她逮個正著。池越溪拖著小孩爬上高樓,在冷風殘雪中古里古怪地慘笑怪叫,侍郎府的人全都驚醒圍聚瓊園,看。
“快,叫遠山!”顧侍郎對僕從喊道,顧照光酒醒後,衝出屋外,見池越溪凌風站在屋脊上,搖搖欲墜,她手上還提著小女兒,金簪子指著小孩的喉管。
顧照光驚懼得連聲音都抖了:“越溪,有事你說,別為難阿南。”
池越溪咕咕地怪笑,聲音像金器打擊般的刺耳,她道:“你現在知道讓步嗎?晚了!”她作勢要將人推下,顧照光大喝一聲:“我答應你!”池越溪受驚,儘管簪子刺入小孩脖頸數分,但心願達成,到底還是分了神。
謝天寶一顆石子擊落她手中兇器,小孩迎面墜落,顧照光躍起接住女兒,連叫:“阿南,阿南?”隆冬黎明的寒風早把小孩凍僵,“快叫大夫!”他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