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的夢想與現實（5）

連續伏案寫作五個小時，林南覺得自己有些窒息。

站起身來，走到露臺，點燃一支菸。

屋外的空氣溫熱溼潤，氧份充足，像極了杜明的吻。想到這裡，林南當即嘲笑自己，都多麼久遠了，她怎麼總是將杜明的點點滴滴深深印在心裡。自己的記憶系統怎麼會如此頑固又如此清晰。

那天抽完血，杜明說：“小南，你先回去，謝謝你。”那一刻，他的眼裡第一次閃爍著她並不熟悉的光芒，陰鬱中閃閃發亮。

一週以來，她一直很擔心。為方語妍，為小玉，更為了杜明。也許她可以理解杜明的處境，但她終究不能估量他的傷口究竟有多深。她瞭解杜明，以他的為人，他絕對不會原諒方語妍。但她不知道，杜明究竟會如何自處又如何處置方語妍和杜小玉。

杜明從來就是一個讓林南的心懸在半空中的人。

這七天裡，她一直沒有聯絡他，他也沒有聯絡她。

林南不是不想聯絡，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去聯絡。這種狀況下，無論她的內心是多麼焦慮或者擔心，但在承受著痛苦的人眼裡，也許不過是一種看笑話式的譏諷。

如同杜明當初為了方語妍腹中還未成型的孩子就放棄他們的愛情一般，當林南選擇逃離奔赴北京的那一天，杜明來送她，她內心那種絕望無處安放的感覺。她不想讓杜明也體會相似的淒涼哀怨的冰冷。那會將一個已經奄奄一息的人，徹底溺死於殘酷當中。

方語妍絕對是他們三人當中最殘酷的那一個。

林南至今還記得，那個久遠的雨夜，方語妍周身浸溼跑來找她，一進門就癱倒在地，踉踉蹌蹌像極了全天下最可憐的小婦人，“南南，你放過杜明吧，我有了他的孩子。”她看起來無助而憂傷，如同已經在墜入深淵的半路上。她的演技如此之好，區區一個完美的雨夜表演秀，就讓林南放手遠走，且把這些年來所有的恨意都集中在了杜明的身上。

很可惜，瞞天過海的事情，終於還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面對現實，林南連冷眼旁觀的力氣都沒有。方語妍暗度陳倉、偷樑換柱得到了短暫而虛偽的幸福，卻將林南對杜明刻骨銘心的愛情草草埋葬。

她絕對夠殘忍。

只是，曾經的杜明就不殘忍嗎？

一面跟自己信誓旦旦相約永恆，一面卻又搭上了方語妍。

林南一直不知道，杜明與方語妍是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以什麼樣的方式搭上了彼此。礙於尊嚴，她不會問這個問題，儘管這個問題已經如一把插在心頭年深日久的刀，日日血流不止時常痛徹心扉。

她很害怕聽到事實真相是：杜明不過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同樣逃不過方語妍一覽無餘的嫵媚和多情，輕而易舉就背叛了他們當初的愛情。

這，幾乎是林南這些年來最大的心結。為此，她幾乎沒有勇氣和雅量再去接受任何一個男人基於愛慕的追求或女人作為朋友的示好。

她在自己的故事中寫過很多種杜明與方語妍之間的相見和結合，在最終的結局中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將他們分開。可這樣匪夷所思的現實情節，是她從來都沒有臆測到的。

過去的七天，也包括剛剛過去的、自己寫作的五小時，林南一直在忍。

她強迫自己在寫作中等待。

等待這些年來所有未知的答案，等待她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的心結和疼痛。從醫院回來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了讓自己解脫的渴望。

看看時間，已是凌晨五點。這是她平常將要閉上眼睛睡覺的時間。天邊已經散出一縷縷青白色的光線。林南感覺困頓不堪，如果繼續再用眼睛看這個讓她迷惑的世界，就好像它必定會在某一刻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