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淺淺的、勉強能藏下一個人的淺洞,除了擋點風,和露天也沒有多大區別——
而薩林正蜷縮在裡面,手邊是一個剛剛挪開的石質雕像,雕的是一條蜷縮起來彷彿在冬眠的蟒蛇。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甚至不止一次親身體驗過,但這種雕像的奇妙,尤其是藏匿的隱秘程度,還是令林安歎為觀止:
這種石像對感知——或者說精神力——彷彿有天生的剋制作用,林安不止一次見過人在它的面前成為睜眼瞎,而這裡輪到了她。
感知中,薩林的氣息虛弱。
林安是受到他留下的暗示而來,確切情況還沒弄清,剛猶豫了一瞬,便聽到兩聲劇咳,那聲音彷彿要把心臟肝肺都咳出來,林安甚至懷疑薩林會不會就這麼在她面前咳死掉。
她急忙走過去,才看清薩林的狀況。
他似乎是真的快掛了,襤褸的法袍上滿是凝固的鮮血,幾乎讓人懷疑把全身的血液都吐了出來。
而且林安看清了他的動作,那看似蜷縮的姿勢,明顯是嚴重的骨折,林安只用肉眼就能辨別出他肢體肌肉包裹下的扭曲,不正常的姿勢彷彿他曾經被像一堆垃圾般,被人從高空丟下來。
林安嚇了一跳。
拉開薩林身上早已快要不能蔽體的襤褸,上面的血痂和皮開肉綻完全沒有一塊完好的面板,情狀令見多了各種傷情的林安也吸了口冷氣,幾乎可以想象出他是在什麼情況下滾落下來——
沒有變成肉醬,甚至能在如此重傷情況下存活了這麼久,幾乎讓人懷疑他或許是一隻裹著人皮的魔獸。
她下意識伸出手,柔和的綠芒湧現,但在手指觸及薩林體表的時候,忽然收了回來,冷哼道:
“哼,傷重等全身骨骼都骨折的話,你還咳得出來?”
咳嗽可以牽動和震盪到全身的大部分肌肉和與之相連的骨骼,更別說咳得那麼大聲了,就算薩林真有淤血。以這種傷情應有的狀況看,也是該被悶在胸腔中悶死。而不可能有力氣咳出來,否則他絕不會活到見到她的面。
“真是無情啊,連重傷到這種程度,也不能讓你放棄一點理智——這麼看來,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連安吉莉雅都比不上呢。”
只聽一聲輕笑,骨骼關節錯和的聲音爆竹般響起,薩林原本扭曲的姿勢活動起來,在旁觀者眼中,他的脊骨彷彿一條蛇上下起伏几下,扭曲的姿勢恢復正常,舒張開來。
他轉頭對林安露出笑容,然而臉上傷口造成的毀容程度。令這個笑容說不出的扭曲。
“……”
居然還笑得出來,林安心中原本的戒備消失了大半,憑生一種“這貨真是活該”的感覺。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薩林體表的傷勢沒有恢復,林安也看出這些傷並非作偽了,這些皮肉傷明顯沒有致命,卻顯然是在高空滾落中造成的,薩林將這些傷展示在她面前,當然不會毫無意義。
“西德尼……埃爾維斯忽然攻擊我。然後我跳崖了。”薩林似乎突然師從西德尼,學起了言簡意賅。
林安不追究這話的真實性,注視著他。“西德尼為什麼突然攻擊你,你做了什麼?”
“我也想知道原因。”
“以西德尼當時的狀態,能把你逼到跳崖?你甚至有餘裕把手環留下來,給我暗示。”林安質疑。
“那麼難道我留下來,或者反擊殺死西德尼,然後百口莫辯。等你像這樣質問我?”薩林面容是帶著笑的,眼底卻沒有笑意。
“……”
看了一眼他狼狽的傷勢,林安抿了抿唇,傾下身,伸手觸碰他肩部的傷口,那道傷口附近的肌肉收縮了一下,彷彿是痛覺反應,又似乎是身體下意識的防備。
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