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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起的;她罵男人,本是為了房子,最終卻說到了牆,因為灶坑對著的,正是門外的牆,那牆歪七潦八的,不說它還能說什麼?再說,她罵著罵著,發現閨女從門外回來了,要是說房子,閨女還不覺了驚!

可是也邪了,一輩子很少聽過女人話的男人,居然就真的把車趕到西大山,一趟趟往家拉石頭,和女婿倆,沒幾天,就把舊院牆推倒,新院牆壘起來了。

一個蓋不起房的男人,在上塘,終歸是沒有面子的,當有一天因了女人的侮罵頓時有了覺悟,在院牆上動起心思,一家一家,便紛紛行動起來。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尤其這榜樣,是一個比臭水坑裡的石頭還硬的人物,這樣的人都行動起來了,還了得。

如此一來,院牆,成了上塘繼房子之後的另一種虛榮,它們從房子前邊伸出來,有著比房子還複雜的語言。你使青石,我也使青石,你壘出花,我也壘出花,你的長,我的比你的還長,你把院牆壘到草垛外面,我把院牆壘到豬圈外邊。如此一來,上塘的屯街,彎彎曲曲,參差不齊。若是秋天,大忙季節,人們忙著收莊稼,趕起車來不顧前後左右,一不小心,就剮了誰家院牆,一塊石頭從牆角嗵一聲掉下來也來不及管,到了晚上,收工時候,街裡就出了罵聲:“哪個騾子瞎了眼,剮了老子院牆?” 。 想看書來

上塘書 第一部分(10)

罵的是騾子,其實指的是人,因為是人趕的騾子嘛。這樣的罵聲,被趕車人聽見,不管是不是他剮的,都大聲反駁:“誰叫你把院牆壘到道上了,你敢壘俺就敢剮!”好像認可自己就是那騾子。

所以,為的是體面,有時卻反而要付出不體面的代價。

有時,那剮了院牆的,恰恰就是后街上自個的兒子。那兒子從工地上請假回來秋收,收完了還要走,租輛馬車自己趕,心情急躁,又沒水平,自然要剮院牆。被剮的人家,見怎麼罵,都沒人來接話,還以為對方理虧,就縱情地罵,把日子中的所有怨氣都罵出來,直罵到對方的祖宗。結果,聽大街突然響起銅聲銅氣的一聲,聲音那麼熟悉,抬頭一看,是自個兒子,不覺臉騰一陣漲紅――罵來罵去,罵了自個祖宗,實在是太不像話。

再說那蓋不起房子的人家,把院牆從房前雄偉地壘出來,為的本是和后街闊氣的房子勢比高低的,可是其結果,牆從自家門前伸出來,與后街的房子八杆子打不著,比的是自家的房子。自己的院牆把自己的房子比破了,比小了,倒像是自己打了自己嘴巴。這且不說,有一天,上塘的前街上,突然出了一個大學生,那供出大學生的人家,蓋不起房子,也從不壘牆,房子的虛榮,院牆的虛榮,便頓時化作了一聲嘆息,哽咽在上塘人的心裡邊,老輩人那句古話就和大學生的背影,一道凸現在上塘人眼前了:高打牆,闊蓋房,不如誰家有個好兒郎。

那從不壘牆的人家,正是曾為地圖上沒有上塘而同孫子發火的王有禮。他的兒子二十幾年前去本溪幹瓦匠活,被攪拌機攪死在工地上,家裡撇了漂亮兒媳和孫子。和兒媳和孫子過了不到兩年,恰好他兄弟王有信的兒媳婦過門不到半年得白血病死了,有人來為兩個不幸的人撮合,真就撮合成了。堂嫂子嫁給了堂小叔,很順利的事,只是王有禮失去了兒子,又走了媳婦。說是走,倒也算不上走,是由兒媳變成了侄媳,但終歸要從自家的屋子搬出去。那做媳婦的,人嫁出去,不得不把孩子留下來。一對終日眼淚不幹的老人,瞅著一個孤苦伶仃的孩子,別說是自家的房子院牆,就是自己的身體,也顧不上的。所以,房子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