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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父親帶著社員回家,他以為他是清白的,但是他不爭氣的兒子給他抹了黑。父親看見了家裡的麥穗,臉氣成了黑色,二話沒說就操起一根棍子朝我劈過來,我沒有反抗,用我那著名的鬥雞眼盯著父親。父親說打死你個狗日的,我的臉讓你給丟盡了。一起來的社員拉住了父親說,孩子不懂事教訓一下就行了,還真往死裡打呀,父親這才住了手。公私分明的父親卻並不招人喜歡,我不止一次聽見有人在背後罵我的父親是個夾生貨。

這個家一點待頭都沒有,我決定要離開這個家。

打架(1)

暑假很快就要結束了。暑假一結束,我和哥哥的好日子就到頭了,我又要被父親趕進學校,天天像傻瓜一樣坐在教室裡打瞌睡。我的少年哥哥呢,他將離開我們煙村,到離家六十里外的縣城一中去讀書。我覺得我的哥哥幾乎就是城裡人了。我還沒有去過縣城,我對哥哥說,哥,你去報名時我給你背被子好嗎?哥摸了摸我的頭,又點了點頭。父親似乎也沒有怎麼反對我的這個提議,於是我生平第一次到了縣城。可是縣城給我的印象我全都忘記了,我只是覺得我的哥哥將來就要生活在那裡了,我的哥哥就真的要離開我了,我的心裡酸酸的。父親給哥報了名,又幫哥安置好了床鋪,我們一家人在學校前面的一家麵館裡吃了一頓麵條,那一次父親竟破天荒地給我叫了一碗肉絲麵,而他和哥哥吃的都是素面。

父親說中秋你好好讀書,家裡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哥點了點頭說嗯。

父親又說你不要和同學們比富,我們是窮人家的孩子,你要和他們比成績,懂嗎?

哥又點了點頭。

我覺得很奇怪,我覺得我的少年哥哥不再是少年了,我的哥哥成熟了。多年以後,當我背上一個蛇皮袋離開家門的那一刻,我再次想到了那一天和父親、哥哥一起吃麵的情形。那一年我也是十六歲,那一天,我也是突然之間成熟了起來,我懂得了自己肩上的責任,也懂得了父親的艱辛。可是在當時,我並不能理解我的少年哥哥,我覺得我的哥哥變了一個人,他一下子變得陌生了起來。在從縣城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當時我認定了,哥哥之所以變了一個人,是因為我的哥哥失戀了。

哥哥是真的失戀了,哥哥沒有對我說,但是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天哥哥穿上了喇叭褲,在王大頭的帶領下,和村裡的十多個小青年們一起去跳舞。看著走在人群中的哥哥,我突然發覺,我的哥哥是那麼的寒磣,在那一群人之中,我的哥哥一點也不出色。那些小青年們都穿著一尺半的喇叭褲,而我哥哥的喇叭褲和他們比起來簡直就不像喇叭褲。那些小青年們的屁股都繃得緊緊的,都可以看到中間的那一條屁股溝,可是我哥哥的屁股卻害羞地躲在空空蕩蕩的褲子裡面,一點也不顯山露水。那些小青年們都蓄起了長頭髮,他們的長髮在晚風中飄來蕩去,他們的鬢角都是彎彎地向上鉤起來,而我的哥哥卻沒有留鬢角,他剃的是那種難看的馬桶蓋。最讓我覺得哥哥寒磣的是他沒有蛤蟆鏡。那一天我才知道,村裡也流行了戴蛤蟆鏡,去參加舞會的每一個小青年都戴著蛤蟆鏡,除了我的少年哥哥。王大頭指著他的蛤蟆鏡角上貼著的商標說他這是真正的香港貨。我們村裡的一群小青年,就這樣穿著喇叭褲格子上衣戴著烏黑的蛤蟆鏡走在暮色蒼茫的鄉間小路上。他們一起唱起了我哥哥改過詞的那首歌,來到了江邊上的一個標號515的防汛哨棚。

我跟在少年哥哥他們的隊伍後面來到515時,那些街痞子們還沒有到。王大頭說會不會街痞子們不敢來了,劉建軍說他們肯定是怕比不過我們。天這時已黑了下來,515裡亮起了電燈,我們村裡的年輕人一個個在昏黃的燈光下戴著蛤蟆鏡四處遊走,像一個個的怪物。過了有半個小時,陸陸續續有一些女孩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