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了。車門開啟了,一個銀髮老者走出來,手裡提著一個公文包。
“他是劉校長。”我的手在發抖。
“他是校長,又不是鬼,你怕什麼?”瀝川牽著我的手,向老者微笑:“劉校長,您好!”
我徹底無語。
“你好,你是——”
“王瀝川。這位是我的表妹,謝小秋。大學一年級。”
我紅著臉,說:“劉校長,您好。”
“小同學,你找我有事嗎?”劉校長和氣地握了握瀝川的手,又握了握我的手。
我無語,用力掐瀝川的手心。
“是這樣。小秋初來乍到,對學校的生活還沒有完全適應。她認為我們大學的設施、制度還有不夠完備地方,想向您提點建議。”瀝川侃侃而談,完全不理會我。
瀝川老兄呀,您這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呢!
“哦,我們很重視低年級學生對學校的意見,謝同學,你願意到我辦公室裡來詳談嗎?”
“這個……她比較緊張,還是就在這裡談吧。謝同學,你和校長談,我去車子倒出來。對不起,劉校長,我只是臨時停車。”
“不著急倒車,這裡有多餘的車位,我的司機會把車停好的。”校長從容道來,非常有風度。
我心跳三百,結結巴巴:“校長,我認為女生宿舍給水時間……太短。一天只來三次水,根本不夠用。聽說學校這樣做是為了爭當節水先進。”
“我們正在討論這個問題。相信下個月就會有新的舉措。”
“我是從偏遠地區來上學的,學校食堂的就餐標準太高。飯菜價格太貴。我們負擔不起。”
“嗯,”校長說,“你這表哥看上去很有錢,讓他資助你一點。你努力學習爭取獎學金。”
“為了承擔日常開銷,我們困難學生必須打工,沒有時間學習。所以也拿不到獎學金。我認為……我認為……學校獎學金的體制有問題。”我豁出去了,奶奶的。
“體制有問題?”校長眯起了眼睛。
“獎學金應當分成兩類,一類是助學金,是幫助生活困難的學生學習的。再一類才是獎學金,全憑競爭,以分數定高下。”
“學校一直有助學金髮給困難同學。你從沒申請嗎?”
“我父親是鄉鎮教師,收入很少。他是上海的大學生,年輕時響應黨的號召,放棄城市生活,主動支邊去了雲南。可他的孩子長大了來北京讀書,還要打工掙生活費,您不覺得這有點不公平嗎?”我越說越振振有辭。
“同學,你是哪個系的?”校長問。
“英文系。”
“那你用英文寫個proposal吧。你寫,我們開會討論。討論的結果我通知你。”校長的臉一直微笑:“我還有一個會,先告辭了。”
校長走了,瀝川站在車門邊,抱著胳膊看著我,淺笑。
我咬牙切齒:“王瀝川,看我我怎麼收拾你!”
“你看,你不是說得很好嗎?這就叫好苗子,給一點陽光就發芽。”他繼續打趣。
“那個proposal,我根本不會寫。”
“你寫好,我幫你改。我只改措辭,你自己修正語法錯誤。”
“你會寫?”
“我經常寫。我們搞建築的,投標的時候要寫標書。格式差不多。”
“我覺得,中文不是你的母語。”我打擊他。
“我中文說得不好嗎?”
“那倒不是。你不會用筷子。”
“我怎麼不會用筷子?我在國外就愛吃壽司,總用筷子。”
“偶爾用和常年用,有本質的區別。”
“什麼本質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