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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海瑞卻不領情,他的責任心和使命感都不允許自己尸位素餐,無所作為。他不理解朝廷為什麼對他表示了足夠的尊敬卻又不給予信任,也不能滿意於在一個又一個體面而又無聊的閒職上耗費光陰。於是,他決定表示抗議。或者說,將內閣一軍。他的機會很好,這一年(公元1569年)正好是所謂&ldo;京察之年&rdo;。海瑞便趁機給皇帝上了一份奏摺,宣稱像他這樣不能為國家作出重大貢獻的官員,其實應予革退,頗有些&ldo;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rdo;的味道。

內閣和吏部拿這個咬不動、煮不爛、殺不死、嚇不怕又死不開竅的怪人毫無辦法。既然不能罷黜,那就只能給他一個實缺,任命他為應天巡撫,駐地蘇州。何況,外放也有外放的好處:不在皇上和內閣的眼皮底下,眼不見心不煩,耳朵也要清淨一些。

海瑞決心大幹一場。他要揚善懲惡,移風易俗,作出一個榜樣來。這種先聲奪人的氣勢讓許多貪官汙吏土豪劣紳聞風喪膽。縉紳之家紛紛把朱漆大門改成黑色,以示素樸,弄得蘇州城裡好像家家都在操辦喪事。氣焰囂張的江南織造太監也夾起了尾巴,把自己的轎夫由八人減至四人。但海瑞仍覺得很不過癮,他下令:境內的公文,今後一律使用廉價的紙張。公文後面不許留有空白,以免浪費。他甚至幹預官民的私生活,就連佩戴奢華的首飾和嗜吃甜美的零食,也在禁止之列。

事實上海瑞整頓吏治的計劃正是透過一個個可操作的具體規定來實施的。比方說,為了整肅江南士大夫出入官府互通關節的風氣,他規定:凡鄉紳、舉人、監生等到衙門拜見官員,或投遞書信,必須進行登記。登記的內容包括談話的要點和書信的節錄,官員出行則要記載行蹤和言論。凡不讓登記、所記不實或事後篡改者,官員和登記者都要受到處罰。對於過往的官員,海瑞也不客氣,規定他們均應自僱人夫和船隻,地方上只負責補貼費用。海瑞認為,這樣既可以使那些逢迎拍馬的人無從下手,也可使那些借出巡之際搜刮民脂民膏的人一無所獲,還可以一正官場的風氣,因此應予堅決地執行。

海瑞雷厲風行地推行他的廉政措施,義無反顧,鬥志昂揚,全中國的官場卻是一片譁然。人們因海瑞的舉措大驚失色,義憤填膺。幾乎所有官員都一致公認從來未見過如此怪僻、乖張、不近情理的封疆大吏,居然視自己的僚屬和過往的官員為寇讎。京師和外地的官員到了海瑞的轄區,如同進入敵國;下屬的官員一舉一動都要登記在冊,簡直形同囚犯。這樣古怪的巡撫,當然無法見容於官場,彈劾的奏章也就不斷地送達御前。

內閣和吏部的處置辦法仍是將海瑞調任閒曹,然而海瑞脾氣之大似乎超過了官場的公憤。他給隆慶皇帝寫了一封信,告誡皇上說:&ldo;今舉朝之士皆婦人也,皇上勿聽可也。&rdo;至於他自己,當然更不屑與這些不像男人的傢伙為伍。一氣之下,他跑回海南老家,一去就是十五六年。

二、不合時宜的人

與前兩次罷官不同,海瑞這一回似乎很少得到同情。

道理很簡單:上兩次海瑞反對的是個人(胡宗憲、鄢懋卿或者嘉靖皇帝),這一回他反對的是整個官場。這個強勁的對手不論由誰出面來和海瑞對抗,都有兩個堅強的後盾:一是根深蒂固、積重難返的官場傳統,二是盤根錯節、人數眾多的文官集團。海瑞卻只有一個人。他的武器,只不過是些空洞的道德信條,早就被人束之高閣,或視為粉飾。他的資本,也只是靠不怕死掙來的名聲,一旦得罪了全體官僚,也就變得一文不值。所以,海瑞向整個官場發起的進攻,就只能是以卵擊石,不碰得頭破血流才是怪事!

顯然,海瑞同整個官場是格格不入的。這使得他在第三次鬥爭中極為孤立,就連過去大力支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