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情願。在去往柔然的路上，他仍舊是不以為然，高高在上的大齊公主，嬌生慣養，錦衣玉食，過不了苦日子。可他目之所及，卻是另一番的景象。可接她回來後，高崇卻要把她幽禁於金鏞城，讓她從此與世隔絕，受盡苦難。

他對高非有愧。若他此生心懷愧疚，那這個人必然是高非。倘若他能心悅於高非，她也不必到柔然走這一遭。而最糟糕的事情是，他心中仍是沒有高非，只有愧疚。為了能讓高非能免於憂患，讓她重回洛陽是最好的選擇。這裡有她熟悉的人與物，她是備受尊崇的大齊公主，她和親遠嫁，理當受到英雄般待遇，而不該囚於深宮之中，無人相問。

他答應高崇的條件，高非得以留在洛陽，繼續當她的公主、長公主，與家人朋友常來常往，人也日漸開朗起來。

可他究竟要什麼？他已經不知道了。他娶了一個寒門武將之女，她大字不識，與他說不到三句話，便要開始動手。他位高權重，卻要處處找人麻煩，藉以平衡各方勢力，甚至是暗中打壓世家。

他在做什麼？為國為民，還是為了君王的一己私利？

陸疆馬革裹屍，戰死沙場，何其悲壯。

迎回他屍首的那一日，萬人空巷，百姓聚集在忠勇侯府門前，為他誦經超度。他二十餘載戍邊，為了家國天下，他被迫和離，已足以讓他名垂史冊。

兵部與吏部為陸疆撰寫墓誌銘時，何昭想了許久，他日身死，後人會如何來書寫他？

他思來想去，為國為民，他並未留下什麼值得誇耀的功勳，只有陰謀陽謀背後的累累白骨。

而今，他要死了。

是的，他感覺他要死了。那隻箭穿透他，他看到箭簇上帶出的鮮血，滴落在他的衣袍上。他聞到血腥的氣息，如此濃烈。他平生從未見過流如此之多的血，還是從他的體內淌出。

他能做什麼？生命的最後時光，他應該做些什麼彌補這麼多年的胡作非為？

“快，入宮，聖人，我還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