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直到太陽落山,她才向我凝望了一眼,忽然間滿臉紅暈,輕聲告訴我,她在秦淮住膩了,問我願不願意陪她到北方去。我聽了她這句話,問她為何突然轉了念頭。你師孃她輕聲道:’那人武功那麼厲害,咱們還待在這兒,難道等死嗎?’我登時醒悟過來,原來她見那人武功太過厲害,生怕我留下會有性命之憂,所以才願意離開。我聽了她這番話,不禁大喜過望,只覺這一刻就算叫我立時去死,卻也不枉。”
王郢聽到此處,忍不住問道:”師父,那您答應沒有?”龍銀山道:”郢兒,你說呢?”王郢想了想,斷然道:”沒有,師父一定不會答應。”龍銀山笑著問道:”郢兒,你到說說看,為師為何會不答應?”王郢道:”師父,咱們江湖中人最重信義兩個字,說出的話便如刀子刻上去一般,那是決不會變的。弟子想師父您一世英雄,既然答應了那人,即便拼著性命不要,也一定會在秦淮住上半年。”
龍銀山點頭道:”不錯,那時我就是這麼跟你師孃說的。你師孃聽了沒再多說什麼,此後對此事也是隻字不提,每日只是陪我彈琴聊天。那半年是我一生中過得最快活的一段日子。咱們雖然相處半年,卻相敬如賓,沒做半點不規矩的事。
第二年三月初七,正是那人相約之日,我自知此番定是凶多吉少,卻沒半點憤恨之意。那天黎明,你師孃和我早早起來,坐在船頭看日出。你師孃一曲彈完,臉色變得煞白,輕聲道:’龍大哥,這半年過得可真快,是不是?’她呆呆地出了一會神,幽幽嘆了口氣,問道:’那人今天一定會來嗎?’我點頭道:’他一定會來。’你師孃道:’他要是不來,那該多好。’我明白她的意思,卻不知該說什麼。她瞧了我一會,眼中慢慢浸了淚水,終於掉了下來。我見她竟然哭了起來,忙安慰她道:’你別難過,我瞧那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不一定會要了我的性命。’你師孃轉過身,凝望遠方,幽幽道:’是嗎?你們男人的事情,我總是不懂的。’
那天晚上,那人果然騎著馬,提著兩壇酒如期而至。我們二人一大碗一大碗的喝酒,絕口不提舊事,眼見月至中天,他端起一碗酒,大聲道:’龍兄,兄弟在江湖上這半年,聽聞了你不少事情,對你真是好生佩服。這碗酒我敬你。’說罷,他一仰頭,將那碗酒一飲而盡。轉眼我們便喝乾了一罈酒,他嘆了口氣道:’龍兄,我敬重你的為人,很想和你交個朋友。唉!只可惜天違人願,咱們
偏偏作了對頭。’我搖頭道:’我做了幾件小事,那算什麼,杜兄弟,我殺了你爹,你仍如此對我,這份胸襟,才叫人當真佩服。’那人擺手道:’我當年拜師時,曾跟我師父起過誓,日後行走江湖,決不放過一個奸人,也決不枉殺一條好漢。龍兄,兄弟雖然算不上什麼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自己說過什麼,總還記得,這幾年來總算也沒犯下一件錯事。’
他又喝了一碗酒,問道:’龍兄,你老實告訴我,那日我若當真殺了你,你也無半點後悔嗎?’我正色道:’杜兄弟,我說這話,你別不高興。你爹那等人物,那是當真該死,我在城裡打探得一清二楚,他生為一方父母,盡做些欺壓百姓,顛倒黑白的歹事,他若不死,以後不知還要害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杜兄弟你是條好漢,可也不能否認,你爹他的確不是個東西。’那人沈思半響,嘆道:’你說得不錯,我爹他的確不是好人。他為官數十載,沒做過半件造福黎民,匡富社稷的好事,我是不該替他報仇的。’
我勸他道:’杜兄弟,以你的身手。胸襟,若是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必能有一番大作為,你爹縱有千般不是,也都掩蓋得過。他在九泉之下,自也歡喜你為父補過。’那人大笑道:’龍兄所言甚是。’那人笑聲甫畢,一仰脖子,又喝了碗酒,忽然流下淚來,喃喃道:’只是我這殺父之仇難道就當真不報了嗎?’他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