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南要來了,你爺爺已經通知她了。”裴晉淮拿著手機,手機影片裡,裴老爺子強作鎮定,聲音卻在發抖。
他身體一向硬朗,卻因為孫子出事,整個人差點兒撐不住,影片裡已經拄起柺杖了。
“爺爺的阿奕啊,可不能有事,你要有事,爺爺怎麼活得下去?”
裴晉淮雙眼通紅,很多事情大家都已經預料到了,裴奕也有感覺。
裴老爺子還在跟他說要通知馮南,他眼中露出哀求之色。
他曾經想過很多次,想讓馮南明白他的心意,可是這個時候,讓她明白心意了,她餘生沒有自己陪伴,她應該怎麼過?
他想起那間法國的城堡,最遺憾的是這麼多年,她一次都沒去過。
那裡有他親手種下的爬山虎,有她一定會喜歡的露臺一角,窗邊有桌子,擺了茶具與她喜歡的書,什麼都有,就缺一個她了。
他想像中她應該坐在藤椅上,午後的陽光會透過綠茵灑在她身上,她抱著書,配壺茶能過一下午,而他只需要有她一個,就足以過一生了。
他走了之後,馮南去裴家送他最後一程,照片裡他英姿勃發,臉頰消瘦,已經初初長成堅毅的少年,眉目沉穩,與當年印象中的少年截然不同。
裴大太太與老太太身體都垮了,住在他房裡不肯出來,抱著他的東西喊他名字。
馮南去勸的時候,看到了他房間裡那一櫃櫃的書,每一本她都熟。
她震驚無比,他櫃子的抽屜裡,塞了一整櫃的情書,都是寫著‘馮南’收,字跡都有不同,每一封都是有人寫給她的情書,裴奕都拆開看過。
她像是誤打誤撞進入了一個少年的內心世界深處,從他童年時的喜歡,到少年時的迷戀,到青年時的火熱,熱烈的情感幾乎要將她淹沒。
在裴奕的房間裡,她看到了一張城堡的藍圖,她懷著一種自己也不理解的心情,來到法國。
她站在那間爬滿了爬山虎的城堡前,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這裡一切都是她喜歡的,那個少年肯定期盼過她來這裡的情景,可惜他在時,她沒來,她來時,他已經不在了。
她在這裡暫時住下,親自收拾屋子,打理花草,聽這裡的傭人說,以往有些工作,都是裴奕親自會做的。
裴大太太精神好些了,讓人送來了一些裴奕的東西,她找到了一大盒子信件,是裴奕的字跡,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些信件,是他沒有寄出去的。
她泡了壺茶,坐在窗邊的藤椅上,拆了一封信,那字跡是裴奕的,馮南一眼就認出來了。
悠悠的茶香隨著熱氣嫋嫋升起,這封信是寫給每一個愛慕馮南的情敵的,他在每一封信的結尾,都認真的寫著:對不起,同學,馮南沒有辦法回應你的愛慕,她是我的公主。
她一向很少失控,馮太太教導過她,無論任何事情,一個名媛淑女,都不應該失態大哭,要能收拾得住自己的情緒,要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鎮定,喜怒不應形於色,太過情緒化是會讓人看笑話的。
她向來做得很好,被長輩們誇讚過進退有度。
可此時她放聲大哭。
曾經有個明媚如朝陽的少年,把她捧在心口,愛她入骨,把她隨口所說的話牢記在心,願意為她少女時代的一個夢大費周折。
她曾經以為自己只是一個籠中鳥,愛恨喜怒由不得她作主,可她到此時才發現,在父母眼中,興許她只是一個提線的木偶,無足輕重,可在裴奕心裡,他卻始終把她捧著,想把她寵成公主。
她嚎啕大哭,像年幼時她第一次見到的裴奕似的。
爺爺去世之後,她定居法國,心像是被禁錮了,可是卻又很踏實平靜,遠比以前惶恐不安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