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側頭看了看,輕笑一聲,轉過身,靠上潭沿,背對著江慈,長吐一口氣,將整個身子浸入潭中。
江慈聽得身後動靜,知裴琰已沉入水中,便欲起身,可先前被水珠擊中的地方痠痛無力,竟無法站起。她好不容易靠著左臂之力移開數尺,卻忽然想起水中的裴琰半晌都無動靜,便停了下來。
再等一陣,仍未聽見裴琰自水中鑽出,江慈不由有些心慌。她也知似裴琰這等內力高深之人可在水中憋氣甚久,但要憋上這麼一炷香的功夫,卻有些令人難以置信。山谷上方,鳥兒嗚鳴,風聲凜冽,江慈漸感害怕,終忍不住轉身爬回先前裴琰入水之處。
潭面水霧繚繞,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水下景況,江慈輕聲喚道:“相爺!”不見回應。她再提高聲音:“相爺!”山間傳來回音,她心跳加快,猶豫再三,咬了咬牙,跳入水中。
她一時驚慌,忘了自己膝彎穴道被制,入水後便蹬不上腿,雙手扒拉幾下,直往水底沉去。迷糊中嗆進幾口水,心呼我命休矣,忽覺腰間被一雙手摟住,身子又慢慢上浮,口鼻冒出水面,劇烈咳嗽之下吐出數口水。
裴琰拍上江慈後背,大笑道:“這可是你自己入水的,怪不得我。”
江慈趴在潭邊,繼續吐著喉中泉水,只覺嗆得難受,又覺被欺辱得厲害,默然垂淚。
裴琰笑聲漸歇,只是輕拍著她的後背,江慈覺一股真氣透過背部穴道綿綿而入,胸口漸感舒坦,膝彎處的穴道也被解開。
她猛然轉身,拂開裴琰的手,直盯著裴琰,冷冷道:“相爺,在你的眼中,我可能只是一個任你欺負、任你羞辱的山野丫頭,我的命便不算命,可在我的眼中,你雖是堂堂相爺,也不比我這山野丫頭好多少,你實是可憐可悲又可恥!”
裴琰面上笑容僵住,片刻後退後兩步,背靠潭沿,悠悠道:“你倒說說,我有何可憐,有何可悲,又為何可恥?你若說得有理,我以後便不再欺負你。”
江慈索性將被水浸得重重的外襖脫去,擰乾頭髮,平靜地望著裴琰:“你以前就說過,你為一個虛無的目標活了二十多年,到頭來卻發現這個目標是假的,豈不可憐?你活得這麼辛苦,人前風光,人後卻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滿口假話,滿心算計,豈不可悲?你打傷了我,還將我禁於相府之中,又逼我服下毒藥,現在我一片好心,入水來救你,你卻戲弄於我,豈不可恥?!”
裴琰冷笑一聲,偏頭瞄了一眼江慈,平躺於水面上,悠悠道:“我說你笨就是笨,萬事只看表面。”
江慈一揚頭:“難道我說錯了嗎?”
裴琰笑了笑,閉上雙眼,聲音空幽得如同浮在水面:“首先,我雖然是為一個虛無的目標活了二十多年,但至少有個目標,讓我有活下去的動力,現在雖然發現這個目標是假的,但我隨即確定了新的目標,我並不可憐。
“其次,在你的眼中,我好象活得很辛苦,但我自己並不覺得。練功雖苦,但也有無窮的樂趣,特別是當你擊敗一個個對手、縱橫天下無敵手的時候,那種快感,是你這種懶蟲永遠都沒有辦法體會的。再說,我的武功高、地位高,便可以保護我的家人,養活我的手下,還可指揮千軍萬馬,擊退桓國的軍隊,間接保護了成千上萬的老百姓。當年,我的武功若是差一些,心軟一些,新郡早被桓國攻佔,他們一旦南下,長驅直入,擊敗我朝,只怕你在鄧家寨的小日子也過得不安寧,所以,我並不可悲。”
江慈愣愣地聽著,慢慢鬆開手中長髮,低頭望著水面,輕聲道:“那你為什麼老是欺負我,我又不是你的下人,又沒得罪過你。”
裴琰睜開眼斜睨了江慈一下,又閉上雙眼,身子慢慢向旁漂移,隱入白霧之中。江慈正感納悶,霧氣後傳來裴琰的聲音:“這寶清泉水,有療傷奇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