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之下肖梓涵仍然是最堅強、最冷靜的。她沒有掉淚,就徹夜守在icu外面。醫生護士輪番勸她回去休息,她只是搖搖頭,隔著厚厚的防護玻璃,低聲,「他在打硬仗,我要陪著他。即使他輸了,我也要讓他知道,我一直都在他身邊。」
年輕的護士因為這句話紅了眼眶,趁著進去做監測的時候鼓勵半昏迷狀態的鐘帥,「你要趕快好起來,你太太一直在外面等你。」
第二次進去時,她正做著監測記錄,忽然聽到鍾帥囁喏著什麼,護士趕緊把耳朵湊過去,仔細聽清他說的話,「讓她……不要……哭。」
當護士哭著轉告完這句話時,肖梓涵趴在玻璃上,望著那平穩的心電儀笑笑,「笨蛋,我才不會哭!」
感謝上蒼,在醫療組的全力救治下,第四天晚上,出血得到控制,血栓也被有效抑制住。他們又從鬼門關裡把他拉了回來。
可是出血事件後,肖梓涵敏銳地感覺到了鍾帥的變化,雖然他會按時吃藥,卻不在對治癒抱任何希望,也不願意做康復訓練,而最讓肖梓涵擔心地是,他在推開她。
「爸,你給我請個護工吧!」
正在倒湯的肖梓涵手一滯。從他出事以來,她就承擔起照顧他的責任,就連端屎倒尿都從沒假手於人。她知道驕傲的他是不願意把如此不堪和脆弱的一面展現給一個外人,所以,她拒絕請護工來照料他。
鍾慕遠望著冷臉的兒子,試著勸服他,「小涵照顧你不是挺好,你要是怕小涵累,我要不讓梅姨和你媽媽來替替她?」
「隨便,另外,我晚上不需要陪護,反正有護士。」
「這?」鍾慕遠為難地望著媳婦。當初為了方便肖梓涵陪護,他們還專門定製了一張大型病床,鍾帥為此開心得要命,這怎麼說變就變?
肖梓涵默不吭聲地端著雞湯坐在床邊,用調羹舀起一勺湯,柔聲說,「來嘗嘗看,梅姨熬了很久的。」那樣從容淡定地語氣,就像剛才的討論完全跟自己無關一般。
「我不想喝!」鍾帥冷冷地說。
「多少喝一點,這是藥膳,活血通阻的。」她不死心地把勺子遞向他的嘴邊。
「我說了不喝!」鍾帥一聲怒吼,大手粗暴地揮開她,一碗熱燙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潑在她的身上。
「鍾帥!你這是在幹嘛」一旁的鐘慕遠慍怒地呵斥兒子,並拉開媳婦,關切地問,「有沒有燙到?」
「我說了不喝啊,她非要給我!」鍾帥說別開臉說著欠扁的話,只有被子下死死握緊的拳頭才透露出他的心疼和不捨。
「沒事兒,我去洗洗。」肖梓涵凝視著他的側臉搖搖頭。湯不算特別燙,最多是有點紅。
望著媳婦兒消失的背影,鍾慕遠壓住心底的怒氣,沉著嗓子教訓,「你生病以來小涵寸步不離地照看你,旁人看了都感動,你怎麼能這樣對她?」
鍾帥仰起頭,死死盯著病房的天花板,半晌才啞著聲音緩緩地說,「爸,就是她太好,我才不想拖累她!」
出事初,他就像抓到救生的浮木,自私地拽著他,享受她的照顧,讓她陪著他,哪怕知道自己不可能站起來,哪怕知道會讓她下半輩子與癱子為伴,可他卻樂觀地想,他或許沒了腳,但他還有手,還可以幫她做很多事情,可以跟她快樂的生活下去,特別是在發現自己有正常的生理反應時,他甚至想過要和她有一個孩子,然後一起看著孩子長大。
可是被再次拖進icu的時候他終於明白自己不可以那麼自私。儘管家裡人瞞著他,可他還是從醫生那裡獲知,類似血栓這樣的併發症還可能隨時發生,他就是一枚定時炸彈,或者說就是一個隨時在死亡線上的人。
半昏迷的時候,他知道她一直守在外面,他不知道意志是否真的能戰勝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