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騰以前不知道他的分數,這一次特意檢視一遍才知道大魔王有多恐怖。
“昨天夜裡,我仔細想了很久,如果這是命運,或許就是改編命運的好機會,大概是命運的暗示。”顧晨說到這裡,終於抬起左手。
徐騰有一種不妙的感覺,不是巴赫,大魔王說的不是“改變命運”,而是“改編命運”。
這有一箇舊事,他第一次聽顧晨彈鋼琴的曲子就是巴赫,當時驚為天人,但不知道是哪一首,因為他現在都沒有搞清楚。
那時的顧晨已經三十多歲,依舊孑然一身,在他們家裡,給他和楊灩的小女兒彈一首很像是福音的巴赫曲,做為這個小女兒的生日禮物。
楊灩在廣州那家奢侈品代理公司上班時,接觸過很多普通人無法觸及的社會層面,對鋼琴演奏有一定的鑑賞能力,認為顧晨的水準能和國內的那些青年鋼琴演奏家媲美。
那個時期,顧晨其實已經很多年不彈鋼琴,從他考上大學,幾乎就沒再練過,而且有點奇怪,甚至是悲傷的說,除了他自己“改編”的命運曲,其他都達不到他父親的程度。
最初,徐騰和楊灩都以為他父親死了,後來才明白,顧晨之所以悲傷,只是因為他沒有辦法超越父親。
正如顧晨自己所言,和太優秀的人在一起,他容易自閉。
徐騰已經沒想法了,很好奇,也覺得悲壯,直到顧晨的左手輕輕落下,彈一個微微的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第五交響曲,鋼琴獨奏。
徐騰猜到是這一首,顧晨認為最接近父親水平的那一首。
很短的時間。
在場的十一個聽眾,都已經和徐騰一樣,意識到這位其貌不揚的瘦小的青年是一位大魔王。
徐騰聽過一個最簡單通俗的理查德版本的第五交響曲李斯特獨奏,那是真正在演繹與命運的抗爭,顧晨不同,他彈的有點憂傷,像是哭訴命運的折磨,在折磨中掙扎。
顧晨將第五交響曲重新改編,與李斯特的版本截然不同,改的如此悲劇陰暗,絕非沒有原因。
這是一場無差別的蹂躪和屠殺。
第一樂章結束時,幾乎所有女生都特別傷心,有幾位已經開始抽泣,她們甚至搞不清楚為何而哭,明明好聽的不得了。
第二樂章和第三樂章被大魔王演繹的更加黑暗,簡直像是哭訴他被摧殘的青少年時代。
直到,顧晨開始振作。
第四樂章變得平靜,歡快中流淌出希望的光芒,離開那個令他沉淪痛苦的世界,走向平庸,但是歡樂的世界。
超過半個小時的獨奏,一場真正的大師級演奏讓整個練習室裡鴉雀無聲,起初還有幾個女生的哭泣,然後就是長時間的心靈震撼,無聲聆聽。
大魔王彈完了,坐在那裡,靜靜無聲,紋絲不動。
蔣英毓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想到此前洋洋得意表演鋼琴,心裡就想自殺,她是在座所有人中最接近大魔王的那一個,所以,也最明白大魔王是哪一種級別。
這是再往上一步,就能在國內稱鋼琴演奏家的層次。
這是可以去華沙參加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級別,即便進不了複賽,也絕對不給中國丟臉的級別。
甚至,在這個浮誇的時代,直接稱一聲青年鋼琴演奏大師也沒問題。
怎麼可以這樣?
她覺得自己回去得尿血,太悲劇了。
夏莉託著下腮,靜寂的坐在徐騰身邊,微微的依偎著他,輕輕哀嘆一聲。
她和徐騰都聽明白了,顧晨的童年、少年時光非常痛苦,每天被父母逼著練琴,而且無論他怎麼練,怎麼努力都無法讓父母滿意。
徐騰想到另一件事,顧晨是速記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