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於其他人,他大約最為難過,難免惆悵。
只是,雲沐始終是個相當君子的人,他受過的教養使他難以展露出過激的情緒。
他並未表現出什麼,僅僅是花在其他事情上的時間逐漸長了,像是在分散注意力。
相比之下,小芝就要熱情很多。
她一把扣住靈瑾的肩膀,甚至忘了兩人之間的上下級關係,拼命搖晃靈瑾肩膀:「怎麼回事?!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談戀愛好玩嗎?!給我講講細節!從十年前講起!」
但是,小芝以前對尋瑜是比較尊敬的,一來尋瑜天賦很高,又是翼國的少君;二來,他還是靈瑾的兄長。
可從她知道他與靈瑾的關係變化以後,小芝再看尋瑜的眼神,就微妙地變挑剔了。
以她心中靈瑾的地位之崇高,似乎世界上沒有人配得上靈瑾。
有一回,小芝在上下打量了尋瑜一番之後,甚至微微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尋瑜:「?」
至於雲沐,他開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之後,因為知道逐月軍上下都很為解憂草之花的毒性發愁,所以便時常去醫官那裡打轉,自己也借一兩本醫書來看看。
雖然雲沐也感覺自己這樣有點半吊子,只怕也幫不上什麼忙,但是讓自己充實起來的感覺很好,只要不斷去學習其他的東西,就可以忘掉一些傷情的事。
逐漸地,他居然越來越覺得醫術草藥這些東西,非常有意思。
於是他不知不覺將許多熱忱都投入其中,甚至連射箭都不如過去上心了。
有一回,他看到軍醫隨身帶著的一株剛長出苗的草藥,表現得十分驚奇。
「這種草藥,我在家中也見過。原來成熟之前,顏色居然是這樣的。」
雲沐反應十分新鮮。
在軍醫看來,這倒是稀鬆平常的事,忍不住笑著打趣道:「這只是我隨手栽著玩的,有感情了,像孩子一樣養著。
「它本來是很常見的草藥啊,有時候荒地裡隨隨便便都會長出來,只要沒事多去外面轉轉,時不時就能看見。
「你看著也是個世家大少爺的樣子,家中什麼稀罕的東西沒有,見識過的應當比一般人來得多才是啊!怎麼反倒在這種平常的事情上,想法像個小孩子似的。」
雲沐被如此說,不禁有些窘迫。
他輕輕道:「我家中以射藝為傳家之本,從小家中長輩就要求一切以射藝為先,沒什麼機會做別的事。」
醫官大驚:「這怎麼行?那不是無聊死了?來來來,我這裡還有幾顆多的種子,既然你覺得有趣,那拿去種著玩吧,不會的地方問我就好。哎呀,年輕人要多體驗一些事情啊!」
雲沐不太懂得拒絕,捧著種子有些茫然。
他以前事事都以射箭為先,年幼時要是花了太多時間在其他事情上,就會被所有長輩訓斥。
尤其雲沐是同輩弟子中天資最為出眾的,他也一向認真恭順,不怎麼反抗家人。
他對自己目前的軌跡並無不滿,只是偶爾會感到疑惑。
不知怎麼的,那一夜,他看著那些種子,忽然想到尋瑜少君當年參觀過雲鶴世家後,曾經問他一句話——
「你為什麼要射箭?」
尋瑜少君曾經說他,可能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射箭,他並沒有一個非要執著的理由,只是習以為常的身處在那樣一個環境,便將射藝當作一切值得追求的尺度。
雲沐始終不太理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在射藝上是有天賦的,可是想想比他更為出色的靈瑾,他又覺得自己,好像的確沒有靈瑾那種全身心灌注其中的專注。
不知怎麼的,今夜,尋瑜那句話,一直在他耳邊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