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鄔堅林巴點點頭,一副早已知道的樣子。阿若喇嘛仰頭看著四周的蓮花形山脈,原地轉了一圈,憂心忡忡地說:
“塔爾寺的天空有粉色的流雲,空行母的預示似乎並不吉祥。”
鄔堅林巴問:“不吉祥到什麼程度?”
“還不知道,也許這裡又是一個祭場,燦爛的除了佛光和太陽,還有鮮血與生命。”說著,阿若喇嘛帶著幾個隨從喇嘛匆匆離開了。
鄔堅林巴望著阿若喇嘛的背影,拿出手機給智美髮了個簡訊:“我們已到,快來。”
他和智美是朋友。智美的父親作為雲遊各地的宣諭法師曾經在拉薩哲蚌寺修法三年,和同樣在哲蚌寺修習顯宗高階教程的來自北京雍和宮的鄔堅林巴交誼頗厚。宣諭法師圓寂後,智美從康巴藏區考入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兩個人相互看望,一來二往,就很熟了,熟到一起策劃了一起裡應外合的救人行動——把開啟“七度母之門”的香波王子從雍和宮救了出來。但鄔堅林巴認為,他跟智美的忘年交關係,並不是他必須營救香波王子的理由,至少這個理由不重要,而是對“七度母之門”的共同關注把他和智美以及香波王子聯合到了一起。
他曾經問智美:“假如是你發掘了‘七度母之門’的伏藏,你打算怎麼辦?”
智美說:“立刻公佈,讓倉央嘉措遺言發揮作用,去改變冥頑不靈的世界信仰局面。你呢?假如你發掘了伏藏,你打算怎麼辦?”
他說:“我也會公佈,但前提必須是‘七度母之門’不折不扣地光大佛教。”
智美問:“萬一不是呢?”
他渾身抖了一下說:“啊,我不知道。”
有一種深埋心底的感覺鄔堅林巴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害怕。他害怕倉央嘉措遺言真的是毀教之門、叛誓之法,真的飽含對自己受難和情人受害的憤怒,飽含對權爭與血腥之政教的失望和詛咒,讓佛教面對爆炸性的羞辱而無地自容。如此,“七度母之門”便是炸彈,掘藏便是愚蠢野蠻的引爆行為。
他在害怕和猶豫中幫助香波王子逃離了雍和宮,又協同阿若喇嘛東奔西顛。一個新的佛僧境界悄然出現了,一直在修煉“七度母之門”的他,不期然而然地感覺到掘藏就是修煉,而且是精進便捷的修煉。或者說伏藏不現世,修煉就不能進入高層。於是他看清楚了自己希望掘藏成功的另一個理由,那就是他跟所有研究和修煉“七度母之門”的活佛喇嘛一樣,無法抗拒地受到了倉央嘉措的誘惑。《地下預言》裡的那句話:“世間有名倉央嘉措者是成就七度母之門的第一人”,成了他的理想和自我塑造的目標,既然已經修煉,那就必須成功。
為了修煉,他登上了阿若喇嘛的掘藏快車,儘管他表面上一直平靜而淡漠,但是他知道沒有真正淡漠的掘藏者。不同的是,他清楚自己沒有獨立掘藏的天賦,對聖教中地位極高的“掘藏大師”的桂冠並沒有奢望,所以他幫了智美,又幫阿若喇嘛,只希望快點,快點,快點掘出來。
阿若喇嘛讓幾個隨從喇嘛在寺巷裡等著,自己一個人走向了寂靜籠罩下的塔爾寺密宗學院也就是居巴札倉。
萬瑪之蹤 1(2)
密宗學院熱薩佛堂的門口,首席密宗博士(歐然巴格西)加洋坐在椅子上,一見阿若喇嘛就把眼睛閉上了。
阿若喇嘛淡然一笑,走向精美絕倫的密集金剛、勝樂金剛、大威德金剛三座四方立體曼荼羅(壇城),跪下一拜,又來到宗喀巴大師母親香薩阿曲的額骨前,也是跪下一拜。那額骨天然凸出“嗡”、“阿”、“吽”三字法音,鑲以鏤花白銀和珠寶,是每年的九月法會僧眾頂禮祈福的聖極之物。阿若喇嘛無比崇敬地望著,用袈裟袖子輕輕揩去額骨上的一縷香火飄塵。
他看到加洋博士依然不理他,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