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除魔,」趙隱執拗地說道,「當年我們留了隱患,如今已成禍端,不除不行。」
林宗儀和章珏隔空對視一眼,面色都凝重起來。
「慢,你且先看看。」章珏一拂袖——無渡海本是星辰照不到的地方,但五年前重新落下封魔印的是玄隱山大長老,因此星辰海勉強以章珏留下的銘文為線索,往無渡深淵裡窺視。
「星光」一落下,望川立刻化作一團霧,蓋住了封魔印下的不速之客。
而章珏留下的銘文都安穩地待在原位,「星光」一掃,無渡海呈現出好一片寧靜。
章珏:「你看見了吧?」
趙隱茫然片刻,倏地閉上眼睛,用力掐著自己的眉心。
周楹調息片刻,睜眼就看見分屬於三人的銘文更加涇渭分明,其餘兩人銘文對趙隱的排斥比方才更明顯了。
東衡三嶽項家一家獨大,因此搞得烏煙瘴氣也沒人管;玄隱講究制衡,四長老共事,雖然如今只剩三人,還是有隙。
封魔印就如同千里長壩,被他這小小螻蟻從縫隙裡爬進去,蛀得危機四伏。
周楹強提一口氣,把手伸向了第三對銘文字,低聲挑唆道:「玄隱三十六峰中,有九峰以你為尊,另有三個半步升靈等著成峰主,趙氏嫡系千秋萬代,旁支遍佈九州。靈山是你的長城,司命那孤家寡人懂什麼?」
與此同時,司命長老章珏揮手撤回星光:「司禮,五年前你受劫鍾餘波影響,差點毀屍,怎麼閉關五年,道心不見丁點穩固?一具築基的屍身竟都能成你心礙?」
周楹轉瞬替換了第四對銘文字:「四大姓氏中原以林氏為首,李氏敗落後,趙家卻因人多勢眾而崛起,你說司刑怎樣看你?」
星辰海里,林宗儀的聲音從虛影中傳來,說道:「司禮,若你道心動搖,可暫時退出主峰,劫鍾由我與司命輪流看管。」
趙隱倏地一抬頭,眼珠周圍微微泛紅:「先是劫鍾,再又是銀月輪,四方群魔已起,二位就算有私心,此時難道不該以大局為重?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主峰話事權!」
人一走入偏執,就與外界錯位了。他自己堅信不疑並認為一目瞭然的事,別人看來都是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後語。
章珏和林宗儀這會兒就覺得趙隱跟有病似的:銀月輪下凡是大事,但那是人家楚國的大事,跟無渡海挨著麼,怎麼就能混作一談了?星辰海都照出封魔印裡安安靜靜,仨人裡有倆都認為趙隱沒事找事,林宗儀感覺他道心不太穩,好意建議他離劫鍾遠點,怎麼又成「惦記主峰話事權」了?
章珏道:「司禮,你這是什麼話!」
趙隱冷笑起來。
本應先去主峰交還下山令的林熾陡然一頓,飛得比爬還慢的青鸞倏地一躍而起,躲開了一道靈氣的餘波。只見玄隱三十六峰上空驟然風起雲湧,一道黑氣從星辰海沖天而起,往主峰捲來。
林熾本來就不愛湊熱鬧,尤其此時身上帶著轉生木,多少還有點做賊心虛。見苗頭不對,他下山令也不還了,催著青鸞就顛:「司禮長老?這是怎麼了?」
趙隱之後,兩道身影先後從星辰海與玄隱雲天宮——刑堂飛出,緊追至主峰。
奚平神識藏在林熾袖中轉生木上,都已經感覺到那讓人喘不上氣來的壓迫感。
「嚯,怎麼打起來了?」奚平先是莫名其妙,隨後一轉念——打得好,打得再熱鬧些,最好是這仨老頭忙著互相撓臉,就沒人顧得上無渡海了。
奚平的本體被封魔印封得死死的,否則五年來也不至於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可是隨著封魔印被周楹磨掉了一個邊,他開始跟自己被扣在無渡海底的身體產生了一線微弱的聯絡。
奚平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這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