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進東京,是代南康王,為即將到來的太子壽辰獻上大禮。
這類大人物的事情,“指揮使”不參與,他只彬彬有禮請小世子暫住。稍許日子後,說不定小世子有緣在進東京前,就先見到太子——
畢竟,太子殿下與未來的太子妃,正奉皇命,巡察京畿周遭縣府。太子殿下離此,並不遙遠。
“姜娘子,姜循……咳咳,你的阿寧,就是所謂的‘未來太子妃’了。”
溫暖氈房中,段楓一邊介紹自己打聽來的情況,一邊將一杯熱茶送到江鷺手邊。
江鷺安靜垂坐,不置一詞。
段楓不明白他到底想什麼,只好接著說下去:“大約是為了不被人發現身份吧,太子與姜娘子兵分兩路。姜娘子不知怎麼招惹了孔益,孔益竟對她下殺手,姜娘子只好求助指揮使……
“對了,指揮使,本名張寂,是東京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奉軍命在此練兵。這位張寂嘛……”
江鷺閉目,想到那青年如雪,立在泥濘林中摟住姜循的模樣。
段楓垂下眼皮,捏著一隻空瓷杯玩耍:“他是姜太傅的學生,據說幼時家貧,自來長在姜太傅膝下。張郎君與姜娘子,算的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
江鷺濃長的睫毛微微一顫。
他耳畔響起昨夜青年救人時,情不自禁地疾呼“循循”。
先呼“循循”,再喚“姜娘子”。欲蓋彌彰罷了。
她有未婚夫,太子殿下。
她有竹馬,張寂。
他唯一知道的“阿寧”,還是假的。
呵。
段楓因身體虛弱,半伏在桌上,觀察江鷺。他發現江鷺撇過臉,下頜緊收:“若是想談姜娘子的事,你便出去吧。你不必試探——我和她沒有干係,也不想有干係。”
“好好好,”段楓改口,收了那點兒玩味,“咱們還是談孔益吧。”
江鷺抬眸。
段楓為難:“小二郎啊,你真讓我不解。我本以為你和孔益合作,是要如何幫孔益。但是現在我們發現孔益好像得罪太子了,你還把他的手下全殺了,這可是結樑子了啊。
“姜娘子恐怕從孔益那裡拿走了些了不起的罪證,孔益這般行為,姜娘子平安後,必然有意殺他。如今你也殺……總不會你打算和姜娘子聯手吧?我知道你做不到。”
江鷺語氣溫和:“他殺人放火,難道不該殺?”
段楓怔然。
他自然明白江鷺為人,絕不可能助紂為虐。只是先前江鷺與孔益聯手的行為給了他錯覺,他還以為江鷺會放過孔益。而今——
段楓咳了兩聲,笑容無奈:“……可是,如今我們還怎麼取信於孔益,從孔益身上查涼城之戰的線索?”
江鷺輕聲:“我自有我的道理、法子。”
段楓靜望著江鷺,許久不語。
日光入室,落在江鷺身上。小世子坐在輝光中,金質玉相,錦衣束冠,舉手抬足皆雋秀安然。
只要不談“阿寧”,不涉及姜循,江鷺是這般的溫和、秀美、清潔。
他不染纖塵,身無髒汙。這樣好的神仙小公子,姜娘子怎麼捨得拋棄?
……還用“死遁”來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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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益在黑暗中醒來。
他呆坐著,回想起了自己暈倒前看到的場景。那時候死士們一個個在小世子手中死去,他絕望至極,又氣又怕,又在一瞬間洞察到了什麼。
一口氣哽在喉嚨中,他當時暈了過去。
而今醒來,他發現自己被關在黑帳中,寸光不見,手腳被縛,口中塞布。
孔益胸膛微微起伏,眼睛一點點佈滿血絲,瞳孔快要凸出去——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