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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別的孩子都出來了,獨不見志一,祖琪不禁到課室裡找,只見老師正叫他抄功課。

小孩子一坐在書桌前,比祖琪想像中正經得多,她忽然淚盈於睫。

老師抬頭,先看到一團艷光,然後發覺一位太太站在門外,她請她進來,「志一馬上就可以走了。」

志一看到媽媽,十分高興,過來拉她的手,保母司機取過書包,一起上車。

「真沒想到幼兒班也要抄筆記。」

她開啟弟弟的手冊,發現新大陸,「噫,會寫那麼多中英文字。」

祖琪對孩子的功課一無所知。

保母笑說:「中英文都有補習老師。」

祖琪驚駭,「幼兒園也需補習,這是什麼教育制度。」

原來世界無奇不有,原來宇宙間除了彭祖琪與她的私慾,還有許多其它的事在發生。

到了鬱宅,管家迎出來,「太太請進來喝杯茶。」

這個家井井有條,鬱滿堂像擁有一隊兵,各有職責,一絲不亂,他天生是管理人才,可是感情上行了一個錯著,失卻控制,屋裡沒有女主人。

弟弟先淋浴,再吃點心,剛在看電視卡通,補習老師來了,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容貌秀麗,熟絡地開啟弟弟書包,把家課整理出來。

「今日有三樣功課,來,志一,清掉再看卡通可好?」真沒想到弟弟那樣聽話,一骨碌坐在書桌前。

祖琪自覺像個無用的影子,又像觀眾,因一早棄權,再也沒有資格參與演出。

她累了,靠在梳化上盹著。漸漸入夢,看到自己年紀幼小,第一件長旗袍,戴帽子,母親蹲在她身後,她正學走,聽到拍手,朝拿著照相機的父親蹣跚走過去。

夢醒了,發覺仍然躺在梳化上,身上蓋著毛氈。

她不禁問自己:「呀!當中那二十多年去了何處?」

管家這時過來說:「太太,喝杯熱茶。」

「弟弟呢?」

「已經睡著,明天一早要上學。」

「什麼鍾數?」她吃一驚。

「晚上九點半。」

什麼?她掙紮起來,「鬱先生回來沒有?」

「六點鐘返來過一次,特地陪弟弟吃飯,看見太太睡在這裡,叫別吵醒你,然後,鬱先生又出去了。」

「他神情有無不愉快?」

管家答:「鬱先生從不把公司事帶返家中。」

女傭走過來,「有電話找太太。」誰會打到這處來?

那邊是祖琛的聲音,「我們在華文電視臺新聞裡看到訊息,著實吃一驚,你們都好吧。」

「人沒事,公司成為災場。」這時,她身後傳來鬱滿堂的聲音,「是祖琛嗎?我同他說幾句。」他回來了。

祖琪樂得把電話交給他。只聽得他說:「是,是,有人輸了整副身家,非常不忿,嫁禍於我們。不錯,警方已經有目標,放心,小事而已,裝修公司已在二十四小時趕工……」

祖琪揉揉麵孔,這上下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憔悴不堪,女子一失細修,必像殘花敗柳,就因為是前夫,更不想表現失水準,她穿上外套離去。

鬱滿堂追上來,「夜了,我送你。」

「你早點休息吧。」

司機把車駛過來,鬱滿堂一起上車。

祖琪說:「你把弟弟料理得真好。」

鬱滿堂搔搔頭,「過得去啦。」

「剛才我做夢,看到自己小小模樣——你說,有一日我們回去那個地方,與父母共聚,會是一個成人,還是回復到幼兒那樣?」祖琪說。

鬱滿堂一呆,「祖琪,你想太多了。」

「真不值得,才活短短几十年,卻那麼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