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望著陳姝。
別說五天的禁閉了,換個人來,只要他一沉臉,沒錯也會主動給自己攬點錯。
陳姝笑了一下。
「因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似乎是嘲諷,或者自嘲,卻又帶了點釋懷。
總之,在這個節點上有些突兀,不合時宜。
她的話一出,空氣就瞬間凝滯,四周又靜的只剩呼吸。
但她並不感到害怕。
她繼續往下說:「今天我有罪,只是因為事情得到了控制,所以由第三方的我頂替了『罪』的位置。如果換成,以多對少的,比如一比一百,一比一千,一比一萬,即便那個『一』是絕對無辜的人,那個『千百萬』裡夾雜著罪犯和普通人,但如果犧牲那個『一』,就可以換來『千百萬』的存活,那麼這個『一』活著就已經構成了罪。」
「換句話說,如果沒有我的介入,事情就是,活著的其他百姓,以至整個都城百姓,仇恨,對立,那幾個被寄生的人和他們的家庭,怨恨他們把寄生擴散。」
「而現在,因為我的介入,我做了這個『惡』人,大家才都不用做『惡』人了,才又可以站在陽光下,甚至於,可以指責我的不道德,我的殘忍。」
「認錯,那難道我放任不作為,就不是另一種錯了嗎?只是那種錯別人不知道,只有我自己心裡知道。」
陳姝反問:「我不知道軍部想要的是什麼,如果要我認的是,沒有請示上級,私自下令,違反規矩,紀律,違反倫理道德,這些我都認,如果是要我承認,我應該不作為,那我不認。作為軍人,特殊時期,特殊情況,就是應該保護更多的人,而不是秉持著虛偽的道德,卻眼睜睜看著,更多,更大的悲劇發生。還是說,我們就應該對民眾保持表面的道德,以掩飾自身的不作為,謀求自保,反正,事情爆發了,可以安全的人,永遠都能安全。」
世界的執行本來就是殘忍的,弱肉強食,末位淘汰。
而她的選擇,她的不道德,對於普通百姓而言才是最大的仁慈。
因為『強』根本不是用來形容普通人的,根本不存在於普通人中,而只存在於皇權富貴裡。
這點事,權貴們怎麼樣都不會死,他們有著最高的保障,底下的百姓死一圈了,最後的最後才會輪到他們,但這個最後的最後,可能是一輩子的時間,足夠他們瀟灑了。
那麼現在滿嘴倫理道德,不就是層遮羞布嗎?
「陳姝!」安冉不贊同地出聲。
「收回你這些渾話!」
「…」
反倒是曹鑫笑了。
他抬起手,在陳姝肩膀上拍了拍。
「好,好樣的。」
陳姝沒有反應過來曹鑫的變臉,表情陷入痴呆,直到曹鑫拿出一本榮譽證書,還夾雜著一個小獎章。
「你說得沒錯,軍人就是要保護百姓,特殊時期,特殊對待,而不是為了保全自身,選擇不作為。你的反應很機敏,我也很贊同,只是讓你受罰也是紀律的一部分,不然人人搞『將在外軍令有所受有所不受』,不是要亂了套?」
「對於你這種臨危不亂,控制住了更大局面的爆發,上面批下來了這個,重大非戰爭軍事行動獎勵獎章,三等功。你還沒畢業,先得了三等功的獎,未來可期啊。」
銅色的獎章輕輕地別在她的胸口,隔著衣服,散發著滾燙。
陳姝驀地睜大了眼睛,還有些不可置信。
曹鑫叫人拿了套新衣服來,對林雨泠道:「扶著她出來緩一緩,然後跟人去清洗一下,回學校把。」
「是。」林雨泠應聲。
他攙著陳姝的胳膊,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一步步走出禁閉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