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端坐在南山香霧中,一塵不染,「厲鬼」尚且願意在夜深人靜時,為她嘆息一聲。
「前輩,」奚平靜靜地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太歲說道:「我未曾給過她半分恩惠,她卻以性命相托,無以為報,也只好將她的仇與怨都記在心裡。」
奚平浸在那嘆息的餘音裡,望向床頭螢光溫柔的歷牌,那一瞬間,他對太歲的戒心似乎就消融了大半。
「前輩,」良久,他又低聲道,「你以後會給她報仇嗎?」
太歲近乎鄭重地說道:「本座降臨人世,就是為了將那些沉冤都昭雪於天日下的。」
奚平臉上閃過明顯的掙扎。在寂靜的夜裡坐了不知多久,他說道:「前輩,你……你當真不會害我嗎?」
太歲似乎不屑回答這問題,只是模糊地笑了一聲。
奚平:「那我能幫你做點什麼?」
太歲聲音越發輕柔:「你靈竅未開,我能借到的靈氣始終有限。我說指點你修行,並不是隨口客氣,你早一天開靈竅,對我來說就是早一天的助益。」
「這不用吩咐。」奚平說,隨後他又像想起了什麼,「前輩,要是誰身上有轉生木,你能感覺到嗎?我一定想辦法替你弄一塊來。」
「哎,」太歲的聲音如一片羽毛,「多謝你。」
奚平行動不比想法慢,下了決心,他立刻爬起來去練習打坐入定了。
他本來嬌氣又浮躁,打坐不到一刻,必要抱怨腿麻,腦子裡要麼跑馬沒一刻安靜,要麼坐一會人就睡過去了。可是這天夜裡,他堅持的時間卻出奇的長。
暗處的邪神看著他,感覺在這侯府世子身上看見了「人之初、性本善」一行字。
這小子很容易心軟,又出乎意料地念舊。雖然還算有點小聰明,但無甚城府。
他是耍小聰明假裝配合,得到教訓被迫低頭,還是真動了心……一眼就能看穿。
可他還是「人之初」嗎?
以奚平年紀,在哪都該能頂門立戶了,他卻仍是一身的孩子氣。這樣的孩子氣何其荒謬啊,非得是深宅大院裡,黃金為土玉為肥的富貴窩裡才長得出來。不見天日的煙塵下,多少老弱病殘都在泥裡掙命,那些侯門相府卻把個四肢健全的漢子寵成了特大號的奶娃。
凡可愛,必可憎,世上還有比天真無邪更罪大惡極的麼?
太歲冷眼旁觀著這位可愛又可憎的永寧侯世子「改頭換面」。見他不單早晚知道用功了,還跑到煙海樓裡主動借書,大有要懸樑刺股的意思。
翌日晚課後,奚平正在爬煙海樓的書架,忽聽耳畔「嗡」一聲細響。
太歲:「嗯?」
「前輩,怎麼了?」
太歲沉默片刻:「附近有轉生木。」
奚平一聽,猴似的從書架上一躍而下,下樓來探頭張望,只見蘇長老正帶著一大幫管事重新佈置煙海樓。
稻童跟著管事們忙進忙出,擦擦洗洗,還改動起煙海樓的擺件。
奚平聽見旁邊有弟子小聲議論:「這是哪位大人物要來講經嗎?」
「怎麼說?」
「內門三十六峰,要是有想挑新弟子的,就會有峰主嫡系……有時甚至是峰主本人親臨講經,檢視新弟子資質。不知今年來的會是誰?」
「你們有人知道那些擺件來歷嗎?」
「這……擺件好像大部分都是凡物啊。」
奚平懶得猜,直接朝蘇準喊了一嗓子:「蘇長老,誰要來啊?」
蘇準抬頭見是他,便笑道:「碧潭峰端睿師叔,明日將至松窗大堂講經。」
眾弟子「嘩」一聲,奚平就跑到了亂鬨鬨的大堂裡,一邊添亂,一邊在心裡問太歲:「前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