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許氏一聽這話立即就變了臉,哀容一瞬化為憤怒,捏緊了拳頭道:“那個逆子,我是做了孽才生下他,他媳婦多好的一個人嫁給他,他還不知上進,這麼多年一事無成,提起他我就一肚子氣。”
賈母張氏不由暗自狐疑,許氏這怒氣,未免來得太莫名其妙了。賈敬不著調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自來不都如此,怎麼這會兒許氏倒氣成這樣?轉念便又想到許氏對黃氏的疼愛,現在心疼的兒媳婦沒了,責怪兒子也是有的,總歸是母子倆,料也出不了事,便都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張氏直嘆著許氏為人厚道,對媳婦真心實意,賈母卻是滿心不自在,總覺得許氏這態度,張氏那一臉歆羨是在打自己臉。
許氏抹著眼淚和賈母張氏說了好一會兒話,頗有些躊躇得對著張氏說道:“按禮我不該開這個口,可我看著蓉哥兒,真真是可憐。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他爹又不爭氣,日後還不定怎麼樣呢。嬸子弟妹就當心疼我,還請多多照看蓉哥兒。”
賈蓉和賈璉年紀相仿自小便膩在一起,感情極佳,這些年張氏跟許氏黃氏交好,也把賈蓉當成了自己孩子看,哪還用許氏請託,如今她這般鄭重其事,想來也不是為了平日幾句話的照顧。張氏看著許氏,只笑道:“大嫂有話就直說,蓉哥兒那麼好個孩子,我心裡也疼得緊呢。”
許氏見她說得真心,才稍稍鬆了口氣,很是不好意思道:“我也是沒辦法了,你是不知道,蓉哥兒跟他娘向親近,他娘這一走,下人回來說他天天晚上哭得枕頭都溼了。後面又是三年守孝,他悶在府裡還不定怎麼著呢,我就想說,能不能讓他接著去跟著夫子讀書……”
如今賈蓉賈璉都是在榮國府跟著賈赦請來的陳先生讀書,陳先生是個有本事的,知道這兩個學生都不是一般的孩子,便是讀書不好,中不得科舉,前途卻不會差,只消明白典故,粗通文史五經也就差不多了,便不講求一定要熟練八股文章,每天將功課佈置得有趣又好記,兩個孩子跟著他,讀書進度是一日千里,學了很多。許氏自然希望兒子出息,三年守孝要不去讀書,悶在府裡,人悶壞了不說,學得也少了。陳先生是賈赦辛苦找來的,她又不好開口把人要來,在者府里居喪也不合適。倒不如還讓賈蓉熱孝過了以後接著跟著先生讀書,就在隔壁,大家是同族不說,又是讀書的正經事,說出去旁人也不好亂嚼舌頭說賈蓉亂跑,有賈璉在,平日也能多開導開導賈蓉。
賈母張氏都是為人父母的,許氏這份慈心她們哪有不明白的。雖說賈蓉身上帶著孝來回跑未免不好,可都是親戚,又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這點小瑕疵,也就不算什麼了。張氏看了賈母,賈母直接拍板道:“這有什麼好說道的,只管讓蓉兒來就是。我回去就囑咐廚房,每日裡給他準備素齋,寧府榮府自來是一家,沒什麼客氣的。”
有了賈母這句話,許氏才算放下了心,其實以她和張氏的交情,賈蓉過府讀書的事她並不擔心,就是賈母,許氏嫁入賈家這麼多年,最瞭解這個嬸孃的性子,但凡什麼事,要不先透過了她,便是小事她心裡也能存著疙瘩。人又是長輩,晚輩便是吃了虧又能說什麼?許氏記掛著孫子,什麼事都想到了前頭,萬不肯落下一點疏漏,最後叫孫子吃苦的。“嬸孃當真疼我,我在這裡給我那苦命的媳婦謝過您對蓉哥兒的好。”說著,許氏還要給賈母作揖,被賈母急忙喊著張氏攔住了。
“你這是幹什麼,一家人還說兩家話!”賈母這般說著,看著許氏感激涕零的模樣,心底才算是徹底高興起來,對於賈蓉戴孝那點小小芥蒂,也消失無蹤。總歸在這賈氏一族裡,她的身份是最最尊貴的,便是宗婦、不也要求著她?
心裡既然滿意了,說話時便多帶了幾分和緩,幾人在背後說說話,氣氛頗是過得去,只前邊靈堂那邊,賈蓉卻是哭成了個淚人兒,賈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