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在辦案子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汝寧府有官員與豪強地主勾結,合夥坑害百姓。我記得,我當時聽爹爹和娘私下裡說話,說這些人先是誘良家子弟賭博,等他們賭輸了,就給他們放高利貸。等他們還不起高利貸的時候,債主就去佔他們的房子和田地,再作價賣給豪強地主,這些沒有了田地的農人,或者是被迫流離失所,或者就只能賣身為奴,成為豪強家的奴僕。
在這期間,也有人向官府舉報,但官府的人本來就是和那些人一夥的,這些狀子到了官府手裡,都會被壓下來,直到告狀的人家破人亡,這個案子也就自然而然地銷了。
我爹知道了這事之後,就開始著手查辦。可是,他孤掌難鳴,哪裡是這些人的對手。最後,我爹沒有能夠把這些人繩之以法,反而被人栽贓,被罷了官職,只能黯然回鄉。
這些惡人,並沒有因為我爹爹被罷了官就罷手,他們買通了強人,在我們回鄉的路上,攔路劫殺。我爹爹和我娘都死於非命,我趁亂帶著小棟逃了出來。因為告狀無門,又擔心仇家繼續追殺,所以就躲避到了豐城,直到後來遇到蘇大人你……」
「原來是這樣……程姐姐,你怎麼不早說呢?」歌伶聽著程儀的敘述,早已淚眼漣漣。她拉著程儀的手,似乎想用這種方法來安慰程儀。
程儀搖搖頭道:「這事都已經過去10年了,我也不想讓這件事擾亂了蘇大人的正事。蘇大人讓我進城來的時候,我是近鄉情怯,又不想再見到這個傷心地,所以不肯進城。最後因為蘇大人堅持,我也不好推辭。可是……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給蘇大人安排的府第,竟然就是當年我自己的家。」
說到此,程儀忍不住又哭泣起來,歌伶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邊瞪了蘇昊一眼,說道:「你這狗官,為什麼非要讓程姐姐重蹈她的傷心地!你的良心都被狗吃掉了嗎!」
「我說……你能不能講點道理?」蘇昊真是拿歌伶沒轍了,這丫頭也是十七八歲的人了,行事完全是我行我素,情緒化極其嚴重,簡直就像後世的太妹一般。
這幾天,李贄也向蘇昊透了點風,介紹了一下歌伶的背景。原來,歌伶的祖父是南京太醫院的一名御醫,地位頗高。歌伶自幼跟著祖父學醫,因為聰明伶俐,所以頗得了一些真傳,被她祖父視為能夠傳承自己衣缽的接班人。由於祖父的溺愛,歌伶越來越無拘無束,否則也不可能跑到湖廣去聽李贄講學,乃至後來跑出來試圖單槍匹馬地營救李贄。
「蘇大人,對不起,程儀真的不是故意要重提舊事的……」程儀哭夠了,抬起頭來,抱歉地對蘇昊說道。
蘇昊拍拍她的肩,說道:「程儀,如果你還拿我當朋友,那麼有事就應當說出來,大家一起分擔。這個宅子既然讓你想起這麼多傷心往事,要不你就別住在這裡了,我安排人送你去城外的營地吧。」
「不必了。」程儀說道,「我哭過了,已經好多了。其實,回家的感覺也挺好的,看著這裡的一草一木,我都能夠想起過去那些好時光。」
「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蘇昊道,他看到程儀的確是已經緩和過來了,也就放了心,「這樣吧,你是這裡的主人,我們該怎麼住,東西該怎麼擺,都由你說了算,你就當這宅子的女主人,你看如何?」
「這……」程儀的臉一下子紅了,幸好她哭了這麼久,原本臉色也有些紅,旁人一下子也看不出異樣。這宅子是汝寧府送給蘇昊住的,蘇昊讓程儀當女主人,這話怎麼聽都覺得曖昧。
蘇昊卻是無知無覺,他絲毫也沒覺得自己是這裡的主人,聽程儀說這原來是她家,蘇昊就更覺得這個宅子與自己無關了,權當是到程儀家來做客好了。
「走吧,我們吃飯去吧,你一天沒吃飯,餓壞了吧?」蘇昊說道,「既然你就是在汝寧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