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樣的精神,伴隨著那細碎的笑聲,讓原野都跟著活潑了起來。
這樣的場合,總是少不了一些有權有勢的人叫來的技子歌舞助興,而教坊中的技子——柳毅也是應邀出席的一員。
說“邀”實在有些客氣,他不過是那些權勢之人隨便召喚過來討巧賣乖的寵兒,得了他們高興便會有賞,惹得他們不喜便會有罰,對其他人來說放鬆心情,欣賞春日美景的踏青會,於他來說則是需要小心翼翼,周旋於各色人等之間的勞心會。
對於別人不屑厭惡的目光,柳毅早就學會了不在乎,作為一個教坊中的技子,他很明白自己到底算個什麼東西,縱然外表光鮮,內裡卻是汙濁不堪的,那些貴女便是連多看他一眼都會覺得髒了眼,一旦得知他的身份,便是退避三舍也不嫌多的。
而那些別有用心,用賞玩或者回味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男人們,柳毅早就學會了笑容以對,無論他心裡作何感想,這些可以任意褻玩他的人們總是會得到他溫順的笑容,這是在皮鞭和虐待下學會的。
他曾經想過,自己一輩子也都是這樣了,在老了的時候,再沒有人能夠看上的時候,能夠跟教坊司中那個倒夜香的老頭一個下場,有個養老餬口的事兒做,就算是不錯了,那個時候,不會有人嫌棄他的曾經,他們或者忘了曾經有他這麼一個人,或者早就因為他那從內而外的髒臭躲遠了去,根本不會注意到他原來是誰。
那樣子,安安靜靜,不用再扯出勉強的笑容來應付別人,不用在為了每一次不堪強忍傷痛,或許也不錯。
卻不曾想,那一日……
“君子如蘭,我這裡沒有君子蘭,不若把這白玉蘭送你,一樣是蘭,更多芬芳。”青色的花萼托起一盞雪白,褐色的長枝被素手捏住,紅唇輕揚,勾起一抹極為醉人的溫柔笑意,美麗少女的衣著淡雅,幽香如蘭。
沒有接那枝花,即便未曾從那眸中的笑意中覺出惡意,他卻還是第一時間戒備起來,目光冰冷,道:“真是輕浮,我倒不知京中貴女幾時也開始勾搭男人了。”
惡毒的話語好像在發洩心中的某種不平,他從來都瞧不起這些貴女,一個個不知愁滋味的清白模樣真是讓人看了就生厭,其實有什麼不一樣呢?一旦某日他們的父兄犯錯,被牽連的她們也都會淪落賤籍,那時候或許比自己還不如,畢竟,他不會生下某個孽種。
想到這裡,心情似乎也舒暢了幾分,再看那少女,嘴角溢位一絲冷笑,他很期待看到她哭著喊著被人侮辱的那一天。
那滿滿的惡意似乎都從漆黑的眸中溢位來了,少女彷彿有所察覺,愣怔著,似乎是不敢置信的感覺,手中一顫,那盛開的白玉蘭落下了一片花瓣,有了凋謝之勢。
他沒有多加停留,身份上的不對等讓他永遠也不敢對這些人表露不滿,剛才,也不過是看四下裡無人,這才多說了一句,想來那少女也不會知道自己是誰,未曾出嫁的少女也不好大張旗鼓找尋一個身份莫名的男人,為了名聲,這份羞辱她也要忍了。
便是報復,他其實也不是很懼的,比起那些真正能傷害到自己的男人,這樣一個柔弱之姿的少女又能害到自己什麼呢?先等她用自己的容貌勾搭上了有權勢的男人再說吧。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然後,他以為再也不會碰到的少女忽而開始頻繁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而他也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是比世家貴女更為尊貴的公主殿下,那時候,心中大概也有些忐忑,但她先表露了喜歡,他便步步欺上,被她揭露心中所愛的時候,怒極之下還潑了她一臉的酒水,口出惡言,罵得她蒼白了臉色……
“公子,這是殿下送來的藥。”開啟藥盒,挖出一塊兒碧綠的藥膏,被安排伺候駙馬的少年仔細地將藥膏塗抹在對方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