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被三哥那句話擾亂心緒,她想起收拾行囊返家前,曾問過樑問忻過年回不回家,那時他面無表情應了她一句:“不回。”
這一個月來,她在家總會不時想起他一個人待在臺中,連過年都是一個人面對四面牆,吃冷冷清清的年夜飯,雖然他不一定怕孤單,說不定還很高興沒人聒聒噪噪在他耳邊說一堆言不及義的蠢話,耳根終於清靜了,但是聽到二哥要回臺北,仍是毫不猶豫地搭了便車回來。
這要說出來,他應該又要損她:“金子漲價了,別老往自己臉上貼。”
她避重就輕,笑答:“想念臺中的美食啊!我的滷味、我的雞排、我的章魚燒……”
“豬八戒!”他笑斥。那張清甜的笑臉在他眼裡暈開,暖暖地驅走寒意,拂熱了房內溫度。
她回來了——
這樣的認知,讓心莫名地落實,慵懶笑意再度回到臉上。
手邊的畫稿做了最後的修飾工作,完成後存檔,梁問忻按了按眼部周圍穴道,將乾澀的眼移開電腦螢幕,開啟保溫杯,發現裡頭一滴水也不剩,只留下顆顆豔紅的枸杞和幾朵泡開的菊花,圓圓胖胖、小小的好可愛,讓他想起那個笑臉女孩。
本蘋綱目記載:菊花性甘、微寒,具有散風熱、平肝明目之功效,配合構杞飲用功效尤佳……
想到她在他面前背書似地念出這串話,命令他要喝光,嘴角不自覺逸出淺笑。
菊花是她專程由家裡帶上來,枸杞是去中藥行買的,她說,他一天到晚盯著電腦,很傷眼睛。
拎起空了的保溫瓶走出房間,客廳電視正停在Discovery頻道,觀賞的人早蜷臥在沙發上夢周公去了。
他瞄了眼電話旁抄的那串聽過和沒聽過的中藥名,底下詳盡地抄錄了完整的燉煮過程。剛剛她打電話回家,講了半天就是在說這個嗎?
他放輕腳步,蹲在懶骨頭搖椅邊凝視她。
這學期她不曉得哪根筋搭錯線,說要學習自力更生,跑到書店去打工,再加上社團、課業,一開學就忙得不得了,成天不見人影。
她看起來,好像真的累到了。
不自覺中,凝視她恬靜的睡顏出了神。回過神來,他突然起身回房,取了素描本回來,隨意往地板上一坐,揮筆描繪她熟睡的臉容。
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這樣臨摹人物畫了。從很早很早以前,就沒那樣的衝動,也缺乏飽滿的作畫情感。他發現,自己完全不需要思考,便能輕易地在腦海中勾勒出她的五官特色,不知由幾時起,那張臉在他的記憶中獨特了起來——
“唔……”關梓容伸了下懶腰,對上他的視線,揉揉眼看向電視螢幕。“咦?電視播完啦?”
他似笑非笑地挑眉。“看到同伴有沒有記得跟它們打招呼?”
話說今天的Discovery頻道,播的是猩猩……
“討厭鬼,你走開!”撇開頭,留意到他手裡的素描本,一轉眼便忘記被調侃的不悅,湊上前去。“你在畫什麼?我可以看嗎?”
梁問忻聳聳肩,不置可否。
第一眼接觸到的,便是嘴巴微張,一臉呆樣的睡相,於是她立刻暴走了。
“梁問忻!你好過分——”她哇哇叫,撲上去掐他脖子。
可惡!他就不能畫美一點嗎?那呆樣怎麼看就怎麼蠢,嘴角還掛著要滴不滴的口水,看到的人會怎麼想啊,形象都被他破壞光光了啦!
直覺當他又壞心眼地捉弄她,氣呼呼抗議的同時,並沒深入觀察,那當中幽微細緻的情感,以著多溫柔的筆觸,去勾勒出每一分逗趣神韻……
他只是笑,低低地笑,也不閃不躲不抵抗,任她去掐。
她突然停下動作,愣愣地瞧著他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