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光鑑可以照人,只緣在名份上也是母親,碰著時切不可怠慢,須稱呼她做大娘等語。南星元生性篤厚,對他爹吩咐,自是銘刻五內,不敢或忘半刻。故一見那婆娘,已然認出,賽刁嬋語出不遜,南星元雖氣忿,但仍存謙讓,就是這個道理。南星元爹爹南萬方也有一段因果留給後人,南星元后來戀桑龍姑,拋卻史三娘,竟與他爹一模一樣,說來也是巧合。
當下,南星元哀然道:“爹的遺體營葬在松江之畔的烏里屯百花村太虛觀畔,大娘問起,人已死了,難道還要戮屍不成?”語才畢,又驀然一醒,叫道:“還有呢!爹臨終時曾交下遺物一件遺書一封,吩咐轉呈大娘收閱,說睹物如睹人!”
大娘賽刁嬋年事已高,對此陳年舊怨畢竟淡了些,初聞南萬方已死,怒氣已消一半,她原也極愛南萬方的,到得這刻,憶起往事如塵,也自傷情不已,一聽南星元說有遺書遺物,忙不迭地叫道:“快交老孃瞧瞧!”
南星元自貼身胸前,取下一封陳舊破碎用蠟封著的書信來,他一直藏在貼身之處,宛如收藏寶物,足徵其對此書之重視,對他爹之守信。呈過書後,賽刁嬋不即拆開,卻問道:“還有什麼遺物?一併取過來!”
南星元怵然一驚,顫聲叫道:“大娘恕罪,這個,這個已給我……”這到這兒,卻是無法談得下去。
賽刁嬋一怔,皺眉詰道:“這個什麼?”
南星元遲疑半晌,囁嚅道:“那遺物已給我毀了!”
此語一出,賽刁嬋忽目放稜光,喝道:“為什麼毀我的東西?好大膽的小子,你說!”
在場各人,兀是不知南星元毀去他爹的是什麼遺物,都不由地楞然當地,待得南星元一語道破,說是一件道袍,史三娘才恍然大悟。原來南星元手撕那件道袍,正是他爹遺給賽刁嬋之物,史三娘如何得知,在長白山臨入關前,史三娘為南星元拾掇衣物行裝,偶然發現他有一襲陳舊道袍,那時心裡還好笑,暗道:“南哥哥這人真是呆子,連道袍也當寶物般收藏!”一時觸起易容之念,便在龍蜃幫總舵中偷了別人一襲袈裟,同的也把這件道袍一起收到南星元的行裝裡去,南星元粗心,一時倒沒留意到,及至兩口子齟齬一起,南星元痛恨史三娘揭其陰私,心頭火起,隨手把爹爹遺物撕得片碎,事後自是後悔不迭,但事已如此,卻也無可奈何!此時給賽刁嬋一再追詰,難怪吶吶不能成詞。史三娘一醒悟,眼見心上人兒受窘當場,又恐那婆娘遽爾再度出手,此人武技非同小可,怎不令她擔驚受怕,心中委實不忍。只一晃身,便已挺身飄到南星元與賽刁嬋兩人相距中間。
史三娘一出場,賽刁嬋怔了一怔,但見史三娘深深向賽刁嬋施了一禮,恭瑾道:“老前輩休惱,且聽我一言分說!”
賽刁嬋正待再度出手教訓這個小輩,忽瞥有個女孩子跑了出來,不由雙眉一揚,喝道:“你是什麼人?要分說些什麼?”
史三娘輕聲答道:“晚輩是長白山陰陽宮的門下,也是令郎的摯友,對令郎毀滅他爹遺物之事最是明白,故敢晉一言以釋雷霆之怒!”
這“令郎”兩字用得端的可圈可點,要知賽刁嬋性情雖然乖僻,卻是深愛南萬方,萬方既已死了,愛屋及烏,自己又沒有兒子,如果南星元肯認她為母,倒是一件美事,登時臉色緩和下來,問道:“瞧在長白山陰陽二怪面上,我不難為你,有話但說無妨!”
那聲調已然平和無慍,史三娘那會不曾覺察到,心下暗喜,乃把與南星元齟齬毀物之事和盤托出。
但聽一聲輕輕嘆息,那賽刁嬋的怒氣已是風消雲散。輕嘆過後,賽刁嬋喟然道:“青年男女就是這般愛鬧彆扭,怪不得星元,也怪不得這位姑娘,這些惡果,都緣你那老不死的爹爹種下。”
猛地裡,賽刁嬋才寬的臉色忽地又是一沉,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