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三娘聞言失色,她生平深知南星元秉性倔強,料道他既知先人無行淫行,對當前這暴戾婆娘。必不肯相認為母,急得偷偷地扯了南星元一下衣角,暗示教他從權認了此人,好打發她離去。
大出史三娘意料之外,只見南星元俯首咽噎地道:“既入得我南家家門,服待過我爹,那管養我不養我,自然都是我的娘,這還用問嗎?”一抬頭,已然淚光瑩然,亮晶欲滴。
鐵筆書生一旁點頭,心裡暗許,沉思道:“這小子倒是情性中人,與他爹兒是兩般人品!”要知南星元此人,孝思甚篤,素日裡最聽他爹的話,他爹臨終遺言,要他好好對待賽刁嬋,認她為母,這番賽刁嬋以孃親自居,南星元自是不敢悖逆,但一時間卻悵觸亡父,前塵往事,歷歷湧上眼前,自是悲不可抑。
南星元潸然墮淚,鐵筆書生暗裡嘉許,史三娘卻是猶有餘懼。忽地裡,賽刁嬋又桀桀地笑將起來,邊笑邊叫道:“唉,只要你肯相認,我餘願已足,前事休提,毀物之事,大娘也不深究!”說著竟如孩子般地,跳跳蹦蹦起來。
鐵筆書生是個老江湖,一瞥心中已是恍然,暗自嘆道:“人說婦人年青時愛丈夫,老了自會移愛孩子,當真不錯,看來當前這老怪婦,顯是極愛南萬方,才會移愛其子,南星元有母若此,也是不錯!”
沉思未定。賽刁嬋曼聲問南星元道:“星元,你爹還有什麼吩咐?一發告訴我吧!”
南星元搖搖頭,目光卻落到賽刁嬋手上那封遺書,淡淡道:“就是這麼一點點,再多是沒有了,大娘,你怎地不拆閱爹爹的遺書!”
賽刁嬋驀地一醒,她自顧盤詰南星元毀遺物之事,對這封遺書,倒也忘了,沉思半晌:“不知萬方信裡說的什麼,要是激惱了我,豈不傷我母子之情。”當下沉吟道:“別忙,我得好好留著它,待松江之旁,烏里屯百花村前,那太虛觀旁,你爹墓前才把它拆開,趁便祭他一番也好!”這婆娘年逾半百,兀是餘情未了。
南星元雙眉一揚,叫道:“可不知他老人家的遺書裡,有沒提大娘與我的事,不如在此拆發為妙!”
賽刁嬋一怔,略一思索,臉容陡整,問道:“星元,不許誑我,你爹臨終之時,當真再沒什麼吩咐?”
南星元想了想,忽地憶起一事來,低聲道:“爹臨終時別的倒沒話說,只教我日後碰上大娘,得好好對待你,要我克盡孝道,這樣,他死也瞑目!”
但聽呵呵一陣笑,賽刁嬋歡然道:“對啊!你何不早說,既是如此,我大娘才放心在這兒拆此遺書!”
這話說得語焉不詳,南星元愕然當地,摸不著頭腦,茫然又待再問,忽瞥賽刁嬋哆嗦一下,顫抖雙手,慢慢地把遺書拆開,那遺書很短,只薄薄一頁紙兒,聊聊數語,賽刁嬋才一過目,不由感慨萬千起來,當年和南萬方的恩愛之情,而至翻臉成仇,今萬方已作古,自己孤零零,雖生不如死去,再琢磨遺書言詞,滿紙悔意,舊愛猶在,一時間悵觸良深,竟自嗚嗚哭啜起來。
哭聲一歇,賽刁嬋身形猛然一晃,尖聲叫道:“星元,我的好孩子,娘去了,一月之後,咱在長白見面。”
這期間,南星元呆若木雞,不言不語,卻是淚痕披面,陡聽賽刁嬋這聲叫,陡然一醒,應道:“大娘慢行,孩兒還有話說!”他此際已自人倫感悟,改口相稱賽刁嬋,甘心認當前這婆娘為母了。
已然離去十來丈遠的賽刁嬋,聽得陣風送來南星元的聲音,在房頂上腳步緩了一緩,俯首朝深院裡一顧,問道:“什麼事?快說,我急往松江掃你爹的墓,別擔擱時候!”
南星元咽噎其聲,低低道:“一月之後,孩兒不能到長白去!”
賽刁嬋問道:“那麼,什麼時候再見?”
南星元仰首上望,說道:“我有要事必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