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隔幾秒鐘奶奶就開始朝臥室裡吆喝:「聲聲!你出來幫奶奶去衛生間拿個盆,咱家暖氣片不知道為什麼裂開了。」
程聲翻身跳下床,一邊裝模裝樣唸叨著「怎麼回事」一邊跑去衛生間挑了個大紅塑膠盆,端著它跑到客廳,遞給蹲在暖氣片前面檢查的奶奶。奶奶把盆挨著不斷往下淌水的地方放置好,對著那幾道裂口左看看右看看,再回頭用懷疑的眼神看看自己孫子,開口了:「怎麼忽然出現幾道口子?你是不是碰暖氣片了?是不是你那些個樂器不小心砸在上面了?」
「哪能啊?您別冤枉我!」
程聲立刻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辯解:「我剛剛一直在屋裡躺著,況且我那吉他鼓都是木製的,怎麼可能砸出一道口子?」
李奶奶半信半疑收回目光,往程聲後背拍了一巴掌,催促他:「趕緊給小張打個電話來看看,一會兒越漏越多就麻煩了。」
程聲「哎」了一聲,樂顛顛跑去茶几翻電話本,眼睛順著字母順序劃拉下來,終於找到張沉家電話號撥了過去。
接到程聲電話時,張沉正在和張立成李小芸圍著小茶几吃晚飯,涼拌麻油土豆絲,一碟花生米,還有幾碟小菜,一家三口慢悠悠吃著晚飯,話題正巧聊到城西設計院的李奶奶家。
張立成往自己杯子裡倒了滿杯白酒,又給張沉面前的小玻璃盅裡添了半杯,神秘兮兮地給母子倆講起最近聽來的八卦,「老找咱家修東西那個李老太太記得麼?」
說起這個,張立成立馬換上一副沒見過世面的語氣,「老太太來頭可不小,她男人是咱雲城設計院的總設計師,那個姓程的,前幾年在北京不在了,她大兒子現在是北大教授,文/革那會兒還被批鬥過呢,就跟咱這兒火車站那個跑車老劉似的,被人家拿繩子五花大綁吊起來,一個教書的,那會兒連學生都敢打他,嘖!她家老二可比老大厲害,是個軍區的文職官,家門還有警衛員守著哩!聽說一個月能拿這個數……」
張立成伸著脖子比了個誇張的手勢,繼續唸叨起來,「你說這人生怎麼這麼不公平?一生下來就已經分好三六九等,咱們怎麼就投胎不到這種人家?」
母子倆都沒吭聲,默默各吃各的。
張沉對鄰裡八卦沒一丁點興趣,只顧拿筷子捉盤裡的花生米,一顆一顆放進嘴裡,再抿幾口他爸剛剛給他倒的白酒。
可張立成講起街坊鄰居的閒話來像只嘴抹油的烏鴉,就算沒人搭理他,粗糙的嗓音也能嘩啦啦往外流,「這老太太也夠倒黴,大兒子媳婦生不出孩子,倆人又離不了,那二兒媳婦倒是給她生了個孫子,跟沉沉差不多大,可是古怪得很,總搞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要我說這就是上大學上的,越有文化腦子越有病,你看對門楊明明早早下礦裡就沒那些屁事。」
他正在興頭上,原本還打算接著往下說,茶几上的紅塑膠殼電話卻忽然識相地叮鈴鈴狂響起來。
張立成只好作罷,喝口白酒潤潤剛嚼完八卦的幹嗓子,食指往電話那兒一指,自然地使喚張沉:「接一下電話,估計又有活兒來了。」
張沉撂下筷子,走過去接起電話,他的一句「餵」還沒說出口就先被對面熱情的聲音鎮住了,是個說不上陌生更談不上熟悉的聲音。
張立成抿著酒,豎起耳朵,時不時往兒子那裡瞥幾眼。張沉接起電話後皺著眉頭聽對面說了很久,才開口叮囑幾句,「先把入戶閥門關了,我馬上過去。」
對面好像又絮絮叨叨說了不少細節,張沉依然皺著眉頭聽,等全部聽完才詳細教那邊的人怎麼做,「在暖氣片旁邊有個扳手樣的東西,那個就是入戶閥門,把它扳上去,剩下的等我過去處理,不要亂動。」
等張沉扣下電話以後,張立成才若有所思地開口問兒子:「不是李奶奶家?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