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華·洛斯特在鬆軟的單人床上醒來。 鬧鈴滴滴作響,屋內漆黑一片,供暖水管和魔導熱能平衡裝置還在穩定的運轉,房間裡一片暖意。 他伸手摁掉鬧鈴,直直地盯著天花板,過了好半晌,藍眼睛裡的迷茫與睏倦才不情不願地散去,清醒的意識重新迴歸。 在這種沒有陽光從窗簾縫隙中灑落的日子裡,他總是很難分辨日夜。 他抬手抹了抹臉,從已經記不清內容的噩夢帶來的煩躁感中掙脫,光腳踩在地板上的冰涼感,讓他感到了一絲冰爽的愜意。 艾德華走進浴室洗了把臉,抬頭看向鏡子,鏡子裡那個藍眼睛的黑髮青年,滿臉水痕,眼角微紅,溼漉漉地回望著他。 “我是人類。”他低聲道,抬手抹了一把溼漉漉的臉頰。 昨晚,他似乎又陷入了困擾自己多年的噩夢。 艾德華·洛斯特是個孤兒,洛斯特這個姓氏,是他養父母的假身份。 但和其他不知父母是誰的孤兒相比,他又比較特殊——他知道一點關於自己親生母親的資訊。 在他開始記事之後,光明教會的嬤嬤曾經告訴過他,她的母親是鎮上一名遠近有名的美人。那位少女美麗的臉龐和悠揚的歌喉,一直是鎮子的驕傲。 直到這份美麗與歌喉被某個在深夜夢境中穿梭的深淵魔族盯上。 那位不幸的少女在某個深夜突然失蹤,在消失了將近一年後的某個夜晚,她瘋瘋癲癲地出現在光明教會的教堂外面,雙腳赤裸,渾身只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睡裙,懷裡抱著一個襁褓,裹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 她敲開了教會的大門,將孩子塞給守門的嬤嬤,只留下了一句話:“艾德華,他叫艾德華。” 狀似瘋癲的少女再度在黑夜中消失,有人看到深淵惡魔似乎又再次帶走了她,但卻沒有人來要走那個被留在教會的孩子。 那個少女的家族的人每天都在光明教會的教堂前經過,他們看著漸漸長大的艾德華與少女相似的眉眼,卻從未想要將他領回家。 艾德華就這麼被光明教會收養了,沒有人明確知道那個少女的身上發生過什麼,但所有小鎮的人端詳著艾德華與她相似的側臉時,似乎又都明白了些什麼。 理論上,艾德華應該是個混血人類。 但沒有人知道他的父親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大部分人都猜測是可以在深夜夢境中來去自由的深淵魔族,這便可以解釋那位少女的離奇消失。但也有人堅持認為,這不過是又一個被戀愛迷惑了心智的少女的叛逆逃家,對方很有可能是個沒錢沒勢甚至什麼都沒有的流浪漢,兩人不被他們的家族接受,這才拋棄了孩子,浪跡天涯。 直到艾德華被選中成為光明教會培養的間諜,送去魔法聯邦被光明教會指定的養父母所撫養,那個少女的親人都沒有再來看過他。 艾德華·洛斯特自認為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人類,他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彷彿這就能改變他真實的血脈。 但無可否認的是,他的身體素質、壽命都優於普通人類,即便在他踏上超凡者的道路之前,這一點已經充分的顯現。甚至,他開始在夜晚會落入一個個不屬於他的夢境,大多是奇幻詭譎毫無規律與秩序的混亂噩夢,每次從中醒來,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識在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 這一點,他從未在禱告中上報。 ——自己很有可能具有深淵魔族的血統的事,並不是什麼可以津津樂道告訴他深愛的神明的事情,他無法想象他的神明對他露出厭惡的、看魔族一樣的鄙夷的目光。 好在,對於他們這些間諜,光明神並不要求他們每天嚴格按照教會要求與儀式進行禱告——這是為了更好地隱藏他們的身份——而且,神明也沒有興趣聽渺小人類的每日瑣事。神明是極其忙碌的,而一名優秀的間諜,就是要將自己獲得的情報篩選整理之後,將最有價值的那些進行彙報。 彙報過多無用的廢話,也會遭來神明的處罰,雖說那種處罰回想起來也是神明愛意的體現…… 思及此處,艾德華的記憶告訴他,神明降下的處罰也是一種奇妙而美好的體驗,但他的身軀卻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抖與抗拒,彷彿那是什麼極為可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