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老曹突然覺得,這樣的情景似乎在多年前就存在過。是真的存在過?不可能!可又覺得是真的。難道是上一輩子的事情?要是這樣的話,上輩子我和兩個兒子就是一家子了?老曹禁不住自己樂了,一抬頭,發現曹大洋正瞪著大眼皺著眉頭在看他,老曹立馬收起笑臉,心裡有些尷尬,還好,曹大屯把炒好的小白菜端了進來。
“來,大屯,把這些熟食倒進盤裡。”
老曹給自己倒滿一杯酒,接著把酒瓶推給曹大屯,但曹大屯跟沒看見一樣,正往嘴裡塞饅頭,他皺著眉頭,黑著臉,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好像眼前並不是他的父親和弟弟,而是兩個仇人。這讓老曹心裡有些不爽。但老曹還是說道:“大屯,你也喝一杯。”
“你自己喝吧,我不會。”曹大屯眼皮也沒翻 一下,繼續吃他的饅頭。
“不喝酒了,又學好了。”說著,老曹吱一口,杯中酒下去半截。老曹吧嗒吧嗒嘴,覺得舒服,這一刻,他的心裡充滿著作為一個父親的慈愛,他說話的口氣中流淌著一股暖暖的連他自己都很陌生的溫意。他覺得,今後跟孩子們說話時,應該多一些這樣的幽默。
然而,讓老曹沒想到的是,就是自己這充滿溫情和幽默的一句話,竟然激怒了曹大屯。曹大屯把筷子一扔,憤然離座,他邊往外走邊回頭喊道:“我說我不會喝酒,你就是不信!”
屋門發出一聲巨響,曹大屯摔門而去。老曹抬著臉,傻在那裡,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如同一粒水珠滾落在燒紅的刀面上,“刺啦”的一聲響,還發出嗆鼻子的焦煳味兒。
這時候,曹大洋卻笑了,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又給老曹添滿,一邊添著一邊說:“爸爸,你喝你的,你知道吧,他這叫青春無賴潑皮症。過兩年就好了。”
老曹長出一口氣,扭頭瞅一眼曹大洋,猛地發現,曹大洋稚氣未脫的臉上,竟然多出些許的舒展和成熟。
這一天晚上,喝罷二兩小酒的老曹來到東邊的建築工地上,坐在幾塊磚頭上,一口氣抽掉十幾支菸。三三兩兩的建築工人從外面回來,走過他身邊時,都要看上他兩眼,他們有說有笑地回到帳篷裡,他們不知道這個人幹麼一個人坐在黑影裡吸菸。實際上,這一刻老曹既沒想到兒子曹大屯,又沒想到面前這座樓房跟自己的關係。他在想他的過去,想他一生中唯一的那場愛情。
它真的存在過嗎?老曹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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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甜蜜的家 4(1)
一九七七年,“*”剛剛過去,老曹也剛剛三十出頭,並且剛剛晉升為副分隊長,用春風得意和風華正茂來形容老曹,一點兒都不為過。
那一年春天,分隊分來幾個新工人,有招工進來的,有接班進來的,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對他們培訓的工作落在老曹頭上。培訓主要分政治思想教育、野外工作的安全和防護,等等,對於老曹來說,這些都不在話下,多講一點少講一點都沒有多大問題。老曹當時年輕,認真,心勁兒盛,對著幾個剛從農村來的大姑娘小夥子講得特別賣力,講著講著就講到古今中外、天文地理上去了,把他們講得很服氣,佩服得不得了,一口一個曹隊長叫著。老曹心裡很受用。尤其是這裡面有一個叫高亞紅的女孩子,長得挺漂亮,圓臉,大眼睛,羞答答的樣子,愛笑,一笑臉上就旋出兩個酒窩來。那雙黑黑的大眼睛一盯著老曹,老曹身上就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勁兒。老曹把這一股股的勁兒都用到了嘴上。老曹發現,如果自己教書的話,肯定是一個不錯的老師。
按要求還有野外實踐,往年來新工人,野外實踐就算了,直接分到班組,天天都是野外實踐。然而這一年春天,老曹面對幾個充滿朝氣活力的年輕人,感到自己也年輕了,他有些捨不得他們。其中有人提出來說:“曹隊長,你看現在天氣多好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