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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屯在廠裡出事故後,三四天沒有回家,可把她急壞了,心懸著,沒著沒落的,幹著這個忘了那個,鍋就燒乾過兩次。她不時地問老曹:“大屯是不是讓公安局抓走了?”老曹坐在那兒喝酒,也不理她。過一會兒她又問:“你說大屯能法辦吧?”老曹脖子一揚,幹掉杯中酒,還是不理她。不但不理她,看都不看她。吳翠芬把抹布使勁往桌上一摔,“哇”一聲哭起來,邊哭邊說:“孩子都不知道死活,你還在這裡喝,你倒是去看看去問問哪!”老曹一摁桌子,“霍”地站起來,甩下一句“要去你去”,便摔門而出。曹大洋揹著書包從屋裡出來,說:“娘,鍋燒乾了。”說著,也開門走了。吳翠芬抽抽鼻子,一股焦煳味兒從廚房裡鑽出來。
吳翠芬決定自己去化肥廠。
那是一個陰沉的午後,她特意換了件乾淨的棉衣服,心想:不管咋說,化肥廠是大屯的單位,咱是大屯他娘,咱不能穿得破破爛爛的,給大屯丟人呀。她聽大屯說過,解放橋有到化肥廠的公共汽車。她便來到解放橋。路過一家熟食店時,她停下來,狠狠心花十塊錢買了只德州扒雞。她掂了掂裝著扒雞的方便袋,心裡踏實了,她想象著兒子啃扒雞的樣子,兒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還不知道折磨成啥模樣。她急慌慌地找公共汽車。公共汽車太多,一停一大串,她不知道坐哪一輛。她問身邊一個戴眼鏡的人,說:“同志,你知道去化肥廠坐哪路車?”那個人扭過頭來,皺著眉頭想了想,又搖搖頭說:“化肥廠?不知道。”吳翠芬心想,這個人真是,戴著副眼鏡倒不小,連化肥廠都不知道。她又問另一個人,另一個人戴著棉帽子,一直捂著嘴,像是剛拔完牙的樣子,這個人沒說話,伸出另一隻手來指了指電線杆。她這才發現,電線杆上掛著一串白牌子,哦,她一下子明白過來,有汽車站牌啊,我咋忘了呢?吳翠芬上過初中,認字沒有問題。於是她便一行行地找“化肥廠”三個字,找了半天,還真找到了。一看牌號是8,她就知道是8路公共汽車,剛晃了晃仰酸的脖子,8路車開過來了。
團聚 1(2)
吳翠芬上來公共汽車,一看後面還有座位,就緊走兩步,一屁股坐在那裡,嘴裡長長地吐了口氣。外面的天陰得很厚實,要下雪的樣子。吳翠芬想,下場雪好,下場雪天就藍了。車廂裡很暖和,吳翠芬眼皮有些沉,這幾天她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有時候剛睡著,就夢到大屯被兩個警察押著,朝她走過來。她就被嚇得醒過來。現在她的眼皮發沉,她便告誡自己,可別睡著,可別睡著。心裡正叨唸著,眼前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不知道坐車要買票嗎?”
她定睛一看,朝她說話的是耷拉著臉的售票員,她一下子想起來,自己還沒買票呢,趕快把手伸進兜裡。
售票的姑娘不依不饒,低著頭像是自言自語:“天天碰到這號人,老是想逃票,就怕別人看不見。”
吳翠芬的手僵在那裡,說:“閨女,俺不是不想買票,俺是真忘了。”
售票員滿臉不屑:“傻瓜才承認自己不想買票!快點吧,到哪裡?”
吳翠芬拿錢的手在抖,她顫著聲說:“俺可不是不想買票,俺到化肥廠。”
售票員接過錢來,撕給她一張票,又瞥她一眼說:“坐反了。”
吳翠芬問:“啥叫坐反了?”
售票員已經扭過身去,她頭也不回地說:“下車到路對面去坐。”
旁邊有一個人補充說:“你坐錯方向了。”
吳翠芬這才明白過來,是自己坐錯方向了,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朝前走兩步,朝著售票員問:“同志,坐,坐錯車還要買票?”
售票員猛地扭過頭來,惡狠狠地說:“坐車就要買票,懂不懂?”
這時候車正好到站點,吳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