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也換上了輕薄的絲衣。船駛入城,順著水道停在了街市最熱鬧處,謝雲書扶著她行上岸,筆直走入市中最豪華的客棧。
聞訊而來的管事一臉精明之色,迅速將兩人迎入內室,恭敬的單膝跪地。
“屬下見過三少。”沉毅的話音到最後有些顫抖,謝雲書扶起他,同樣感慨。“李叔何必多禮,一別數年,可還安好?”
“一切都好,只是牽掛著三少的安危,夫人一直鬱鬱寡歡,內子時常陪著落淚。”罕有的感情外露,見到自小看大的孩子平安歸來,終忍不住激動。“現在可好了,三少平安無事,真是天大的喜事。”
“教李叔憂心了。”謝雲書點了點頭,伸手引過身後的人。“這是葉姑娘,在這裡暫歇一段時日,她身子不好,可能要李叔多費心了。”
“三少說哪裡話,姑娘既來便是貴客,自當小心侍奉,怎敢有半點疏忽。”老練精明的眼不著痕跡,和氣的微笑,已將嬌小的女孩打量了仔細。瞥見她裙上系的玉佩暗裡一驚,面上卻不露分毫。
“少爺打算讓葉姑娘住……”
“夏初苑。”謝雲書截口。“景緻可還依舊。”
“怎敢讓少爺失望,這兩年又引了些新荷,倒比從前更美了。”李叔墳靄然笑答,不敢有半絲懈怠,親身將兩人引至苑前才知機的退了下去。
“當真不和我去謝家?”
“嗯。”
他默不作聲的牽著她穿過了重重垂簾,踏上一座曲橋。
清涼的水氣撲面而來,長橋兩側開著大朵荷花,粉白粉紅極盡鮮妍,青圓的荷葉重重疊疊覆住了水面,時而有游魚在葉下淘氣的啄咬,引得花枝輕擺,隨風起伏,燥意頓消。
長橋直入水苑,小巧玲瓏的水閣佈設優雅,精緻大方,令人一見生愛,簷下垂著極細的蝦鬚簾,細若纖毫,絲絲纏繞,如淡煙懸空,從窗內望去彷彿霧裡看花,更增迷離意韻。
“這是謝家的產業?” 輕輕撫弄玉瓶中插好的芙蓉,她有點意外。
“是謝家暗裡的,外人不知。”他挑起了簾子,陣陣荷香透入,無需熏籠已雅緻怡人。“或者我叫銀鵠碧隼來陪你。”
“省了吧,一個人還落得清淨。”她不客氣的駁了回去。明知拗不過,他仍放不下心,儘管那次舊傷發作過後再未重現,到底……
“回去吧,船還在等你。”她淡然一笑,對他的猶豫視而不見。“依約來了揚州即算守信,別想著支配我。”
“我很快來看你。”他無奈的蹙了蹙眉。“傷剛好不要亂走,有什麼缺的只管吩咐李叔。”
親眼看著乖巧的婢女送來了清茶果盤,出去細囑了管事,他回望了一眼水苑。玉一般的人兒懶懶的倚在欄邊,僅能窺見半邊如墨烏髮。
迦夜……似乎也有心事。
事隔多年,復見舊時門牆,幾欲說不出話。
謝青嵐悄悄站到了身側,搶先縱上去拍門。
“開門,三哥回來了。”清脆的聲音在深宅大院前回蕩。
沒敲兩下,朱漆大門轟然洞開,家僕護院整齊的排在兩側,迎接著出行而歸的遊子。一位柔弱的美婦人在丫環侍女的圍繞中盈然而立,淚光點點,注視著久別的愛子。
“娘……”
顫抖的手摸著他的肩臂,似在肯定眼前的真實,謝雲書眼睛也紅了,屈膝跪倒塵埃。
“雲書不孝,讓娘憂心了。”
婦人摟著他痛哭,夢一般的不敢置信,青嵐在一旁低聲勸慰。
謝曲衡滿面傷感,宋羽觴惻然觀望,白鳳歌在一旁也是淚光盈盈。
哭了半晌,身邊的侍女親眷勸了好一陣,謝夫人終於收住了眼淚,拉著他的手不肯放,說了許久的話,倦意漸生,謝雲書才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