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這付尊容怎麼形容也不能是對老人的孝,只是說是被磕睡蟲給擾的。
此刻在這個黑咕窿咚的井底裡,痛正撕裂著他。他用手摸了摸後背,黏糊糊的,他知道血已凝結,痛卻無法凝結。既便是身上的痛能揮去,而此刻心裡的痛卻像是烙下了疤,只叫他年青的心,一下子變得蒼老又脆弱,兒時的蠍子咬如今又能算得了什麼?
井上井下繁忙依舊,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這天,鎮委來了兩個下通知的人,要求所有煤井都必須停產。
爸爸,上邊不讓幹了?
嗯,口頭通知,走形勢罷了。說著,他手搭涼棚遮著耀眼的夕陽,向遠處看了看說,他孃的,滿坡裡沒一個停的,都幹著,咱帶的啥頭?多幹一天多掙一天的錢,聽兔子叫還不種豆子了。你小子,不該你管的事,別瞎操心。
丁思武聽父親這一說,就沒有再吭聲。自從不上學了,他覺得這社會變化太快了,新鮮事天天不斷。難道真是“天翻地覆慨而慷了”?過去只說地主資本家開礦,現在怎麼人人都在挖井開礦?
一大早,丁思武被母親叫了起來,一想到哥幾個只有他一人能在家睡囫圇覺,便不敢貪睡,洗了把臉來到飯桌前。大嫂正在她屋裡哄著哭鬧的孩子。母親捲了個羊肉茬子煎餅遞給他說,快點吃,吃飽了給他爺幾個捎著乾糧。孩子鬧了一夜,怕是病了,你大嫂不能去送飯了。
啊,小新新病了?
別大驚小怪的。小孩子不病不長,都是這麼過來的,待會子叫趙子來看看就行了。
我早就說過,不用大嫂送飯,我走時捎著就行。
不知好歹!媽尋思著不是讓你多睡一霎,去了好有精神幹活?
丁思武把最後一大截煎餅一口塞進了嘴裡,他伸了伸脖子,噎得兩眼大瞪著,她母親趕緊遞過來一杯子水說:行了,人不大,操心不小,我看你是紅蘿蔔鹹菜吃多了。去、去、去,吃完了就別在這裡惹老的生氣了,幹活去。
第二天,父親突然對他說,思武,跟你大哥出趟遠門。老大,上來了嗎?這時丁思秀像黑猴子似的從井裡冒了上來。去,回家洗洗,跟思武去找那個皮販子,把咱的錢追回來,快去快回。
爸爸,這裡忙得夠戧,等過陣子再說吧。
不行,剛剛有人捎信來,那人要犯事,公家已經在查了。再不去追,咱的那份只怕要打水飄。記住,快去快回,這裡可是一個人頂倆使。
兄弟倆接聖旨似的急急忙忙乘了列車換汽車,跑到幾千裡地之外去要賬。就這樣去了兩星期也沒見到個人影兒。
當天下午,他倆剛走,村西的田野裡來了兩個穿制服騎摩托車的陌生人,他們離得遠遠的,一會寫寫畫畫,一會又拿著架照像機,這裡拍拍,那裡照照。人們挖煤都挖瘋了,誰也沒注意這倆像從哪個藝術學院裡跑來寫生的怪學生。
夜晚的天空掇滿了星星,閃閃爍爍,透出令人難以揣測的神秘。村西的田野里人們依然瘋狂地忙活著。兩支隊伍正緊張有序地從遠處往這裡趕。目標明確、方向清楚,神神秘秘的直衝村西而來……
清冽冽的陽光又一次灑向這片大地,一座座井架上的滑輪依然在轉。他們卻再沒了以往的狂熱,個個似痴近呆,表情麻木而又複雜。忽如一夜狂風來,昨夜的行動真如一陣狂風,把這些小礦井的頭頭們全給捲走了,不管是在井上忙活著的,還是回到家裡剛剛鑽進被窩裡的。
丁老四拽過井繩要下井,兩條腿卻怎麼也邁不到繩索上的那根小鐵棍。小鱉羔子,關鍵時刻一個都不在跟前。他罵罵咧咧。大兒媳婦卻從他手中接過了井繩,無知無畏般的她竟然要下井去“量錊”。在她看來,幹這活她就是天經地義。丈夫與思武出了遠門,四小叔子昨夜被公家的人逮走了,三小叔子跑車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