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了雪,再加上實在捨不得小女兒,一直拖到正月二十,才定下來,二十一早上離開建康,回淮安赴任。
當天夜裡,沉家的書房之中,沉老爺正在給已經在路上的劉明遠寫信,一封信寫了大半,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子恆,可有空閒?”
是陸夫子的聲音。
沉毅連忙放下毛筆,起身走到房間門口,給老岳父開啟了房門,微微躬身,行禮道:“恩師。”
陸夫子在沉毅的攙扶下,走進了書房,他看了一眼桌子上還沒有寫完的書信,開口道:“子恆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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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毅笑了笑,開口道:“已經差不多寫完了,還有寥寥幾句收尾。”
“不礙事的,恩師快坐。”
陸夫子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他示意沉毅也坐下來,等沉毅落座之後,他才開口道:“子恆此時,已經是一方重臣,每日裡要看不少文書,怎麼不找個師爺幕僚之類的跟在身邊,替你代筆書信?”
沉毅微微搖頭道:“回恩師,弟子淮安的欽差行轅,是有書辦的,一些簡單的文書,也是交給他們來寫,不過一些要緊的東西,弟子有些放心不下,因此都會自己看自己寫。”
“唔。”
陸夫子點頭,他微微嘆了口氣:“可惜,為師年紀大了,再年輕個十歲,便與你一同去淮安,給你當個師爺書辦,替你代筆一些文書信件。”
這位甘泉書院的山長嘆了口氣:“這樣,也算是為國盡力了。”
沉毅笑著說道:“恩師把弟子從江都大牢裡救了出來,又一路教導弟子,無有恩師,焉有弟子今日?”
“弟子去年半年時間,親手斬殺齊軍十餘人。”
沉老爺笑著說道:“這十餘人,有半數都可以算是恩師您的功勞。”
陸夫子默默搖頭:“這是你往為師臉上貼金,為師當年,只是教了你一些時文策論,頂多考學的時候有些用處,你做實事的本事,都是你自家的。”
他嘆了口氣:“為師要是有本事教出子恆這種人物,也不會窩在江都,當個教書先生了。”
聽到他提起舊事,沉老爺心裡也有些感慨,他一邊給陸夫子倒茶,一邊開口道:“這帶兵打仗的本事,老實說弟子也是沒有的,弟子頂天了算是知人善任,若非恩師提攜,弟子現在可能連舉人也沒有中,何至於今日?”
他把熱茶放在陸夫子面前,開口道:“恩師喝茶。”
陸夫子接過茶水,抿了一口之後,有些擔憂的看著沉毅。
他放下茶杯,默默嘆了口氣:“去年,收到昌平兄的書信,知道子恆你在淮安大破齊人,為師心裡是又喜又憂。”
“喜的是,二十年了,終於有人敢於挑起大梁,敢於向齊人揮刀。”
“憂的是…”
沉毅低頭給老人家添了茶水,微笑道:“憂的是,我是您的女婿,是您外孫的父親。”
陸夫子默默點頭。
“為師心裡總擔心,你會像袁大將軍那樣…”
他幽幽的嘆了口氣:“再有就是,六十多年了,為師心裡雖然憤恨不已,但其實已經習慣了,真有一天大陳正式開始興兵北伐。”
“我反倒有些擔心。”
“你明日便要回淮安赴任,為師今夜怎麼也睡不著覺,所以來看看你。”
沉毅笑了笑,開口道:“恩師擔心的,無非是我像當初的袁大將軍一樣,因為北伐大敗,而被朝廷遷怒,禍及三族。”
沉老爺看著老岳父,緩緩說道:“可是恩師,如果人人畏此,那麼這件事,就永遠沒有人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