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驕垂眸,怕睜眼,眼淚會似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藏不住,鼻尖卻倏然紅了。
大監繼續道,「後來,陛下去了陋室,奴家在屋外候著,聽著陛下在屋中大哭一場……在驛館的時候,陛下抱著那具燒焦的屍體都未大哭過,卻在陋室的時候,反覆哭著問那幾句,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明明走了還要回來……」
一瞬間,許驕眸間的氤氳似再忍不住,眸間眼眸,都簌簌往下綴著。
他都沒同她說起過……
一個字都沒同她說起過……
大監見許驕這幅模樣,不敢再說,也再說不出來,只能反覆嘆道,「相爺回來就好,相爺回來就好……」
許驕也才明白大監自見她起,就總是重複這一句的緣故——因為大監見過宋卿源那個時候的絕望,自責和心如死灰……
見大監不住伸手摸了摸眼角,許驕輕聲安慰道,「大監,沒事了,我回來了。」
大監深吸一口氣,這才哽咽著頷首,「相爺,奴家知道的就這些了,再旁的,都是惠王殿下同陛下說起過的,這些,奴家就不清楚了。」
宋昭?
許驕想起宋昭,腦袋忽然疼了起來。
從靈山時候宋昭的胡攪蠻纏開始,一直到昱王之亂時,她要守住大監已經帶宋卿源離開宮中的秘密,但宋昭頻頻給她添亂,增加難度,再到最後被宋雲瀾將她和宋昭關在一處,她自身尚且難保,還要顧及宋昭那個豬腦子不要被宋雲瀾給殺了……
想起宋昭,許驕的腦袋可以疼到現在……
「惠王……還好嗎?」都說到宋昭這處了,不問彷彿也不好。
說起惠王,大監的情緒好像才從早前出來,一面捏著衣袖擦著眼角,一面道,「殿下好著呢,性子還是有些衝動,尤其是急的時候,但整個人都靠譜了許多,也很穩妥,相爺再見,怕是都要認不出來……」
「是嗎?」許驕有些難以置信,一個人的腦子可不是說換就能換的,但轉念一想,也不對,宋昭原本也不笨,就是上面有宋卿源這個哥哥頂著,他自己腦子裡不裝事情,脾氣還火爆,性子也急躁,犟得跟頭驢似的,但宋昭本身卻是聰明的……
聰明人只要能沉得下心來,很容易就能讓人刮目相看。
宋昭是這樣的人,早前還有一個郭睿也是。
許驕心中輕嘆。
大監也在一側感嘆,「其實,若不是惠王提氣,陛下哪能回回都想溜出去,就溜出去?」
許驕:「……」
呃,「回回」,「想溜出去就溜出去」,這幾個字,怎麼聽怎麼都有一種宋卿源每次像二哈一樣衝出籠子朝她奔赴的震撼場面……
許驕搖了搖頭,迅速在腦海中驅散了這種念頭。
大監解釋道,「奴家是說,陛下去靈山行宮和濱州……」
許驕賠笑。
大監就是大監,宮中最精明的就非大監莫屬了。
許驕忽然想起,「大監,子松呢?」
說起子松,大監方才眼中的笑意忽然斂了去。
許驕心中不好預感。
果真,大監嘶啞的聲音道,「子松,沒了……昱王沒動相爺,但旁的人……」
大監說完,便低頭噤聲。
許驕會意。
子松是大監的徒弟,從入宮起就一直跟著大監,大監待他猶如親生,子松沒了,那大監……
許驕心中一沉。
見大監沒有說話,但低下頭,整個人也一直在顫抖著,許驕正欲開口,大監又哽咽道,「子松一直膽小,但到最後,都一聲沒吭過……」
大監淚目。
許驕眼中也再度氤氳,「大監……」
大監聲淚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