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跪下的動作和他說她利用她時淡漠的語氣一樣,將是她終生的記憶。他默然凝視她許久,改蹲為跪,一隻腿單膝著地,接著,是另一隻腿。伸手試探地想抱她,又收回去,眼神是無望中煥發的那種迫切渴求,“原諒我。”
那一瞬,她幾乎心軟。
陳婉撫把臉,掌心溼漉漉的,對上寧小雅和何心眉憂心忡忡的目光說:“沒什麼好談的,都過去了。”拿起袋子問,“是不是快到時間了?我們該走了。”小雅定了去醫院的時間,這當口正是最心痛難忍的時候,讓她為自己操心陳婉也不好過。
到醫院送了寧小雅進手術室後,何心眉焦躁不安地拿出手機問:“又是他的電話!一路十多個了。真不接?”
陳婉平靜的表情剎時崩裂,抿住嘴對自己冷笑。還在期待,她竟然還會對他有所期待!“心眉,幫我和他說,我們在醫院。只說哪裡,別說為什麼。”她無法相信此時淡然說話的是自己,令人心悸的平靜,只有死死捏住小雅病歷的手指才透露出真實的情緒。
何心眉猶豫不決,對上她乞求的眼神點點頭,按了接聽鍵。
秦昊出現時,陳婉遠遠看著他四處張望尋找,頃刻間血液回流倒灌,心痛得無以復加。腦中閃過的是生命裡和他一起時所有的快樂瞬息,伴著痛伴著心酸,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她以為前面將見到一線曙光,可是,除了失望只有絕望。
從今天開始,這一切,要連皮帶肉滴著血,全部割捨掉。
他大步流星過來時,她顫巍巍站直了迎向他。
“病了?”他顧不得問其他,僅只兩個字下的關切已經讓她眼中泫然。
陳婉搖頭,“剛做完手術。”
他像是恍惚意識到什麼,臉上血色頓失。定神看了看周圍的女人,猶覺得不敢置信。“陳婉,你胡說什麼?”
陳婉此時蒼白的臉已不需作假,揚揚手上的一疊東西,慘然一笑說:“九個星期。你問問何心眉,估計已經有小腦袋了。”
何心眉儼如石化般,凝固在陳婉身後。
秦昊眼神在兩人間穿梭,最後停滯在陳婉身上。眼中由驚疑到激怒到憤懣,然後所有的漸漸淡去,如同火焰熄滅僅剩灰燼。“一定要這樣?”他無法遏制顫抖,連話音也是斷續的。
陳婉感覺不到分毫報復的快樂,強笑說:“不好嗎?我恨你入骨,這下你恨我入骨。我們兩個扯平了,也能順理成章分手了。”
他聞言晃了晃,只有叫她名字的力氣:“陳婉——”
“別說了,陳婉,別胡說了,好多人在看呢。我們回家再說。”何心眉在後面發狂一般拉扯她的衣袖,陳婉一把甩開,定定看住他:“這回能徹底分手了?”
他一直不出聲,所有圍觀的人,遠處佇足的人,視若無睹。眼中只有這個眼神怨毒的人影,象回到幾年前某個同處醫院的夜晚,她也是這般看著他,同樣的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的眼神。“你也直恨著我?”與其說是疑問,倒不如說是對自己的回答。
“你才知道?我以為那些已經淡化了遺忘了。你對我好,好到我守不住自己的心。可你多厲害啊,我端出一顆心的時候你順手接過去扔地上踩幾腳?你憑什麼?憑你家的那幾張臭臉?憑你家權勢熏天?憑——”再說這些完全無意義,“你走,走的遠遠的,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陳婉,”他一臉哀絕,悵然注視她良久。“我們還有三年的約定。”
“三年。還差兩三個月而已,你還能做什麼?繼續傷害我,繼續讓你媽一遍遍來和我說我家境卑賤人品低下,只會利用她的寶貝疙瘩,攀高枝作鳳凰?別忘記你自己發的誓,眾叛親離,潦倒淪落一生。”
那一晚相似的寒意,象地獄裡的寒意,密密的生長的藤蔓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