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歪歪扭扭的疤,仍然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洩露著半偶扭曲殘破的生機。
蘇長老雙手揣進袖中,哄孩子似的對奚平笑道:“去給師兄把牆上掛的那把‘映壁’短刀拿下來。這就給你剖啊,彆著急,多少還是能搶回來一些的。”
奚平看了看半偶,又看了看蘇準:“尊……師兄,書上不是說,他身上那些木料鍍月金什麼的,相當於是人身上的骨肉嗎?”
那不就等於打碎骨頭、切斷經脈、再開膛破肚?
蘇準點頭,眼角的紋路更深了一些:“確實。”
“不是……”奚平表情扭曲了好幾下,崩潰地指著半偶道,“他一直這麼能吃嗎?要是把他栽土裡,過幾年怕不得連玄隱山都給啃禿了?”
蘇準本來是逗他玩,聽這小子越發口無遮攔,連仙山都敢編排,忙道:“哎,可不能胡說!”
支將軍還在呢!
支修笑了:“成年半偶跟修行中人耗的靈石差不多,應該吃不窮你……你家的寶石礦。不過這半偶運氣不好,他原主人大概沒好好餵過,常年只給一縷靈氣吊命。應該是經年累月餓狠了,才忍不住吞了你一匣靈石。以後不捱餓就不會再這麼吃了。弟子月例三顆藍玉,你沒開靈竅之前也用不完,每月勻他一顆就是。”
奚平:“每月就三顆,我還得勻一顆給他?”
怎麼用不完!咫尺一個月少說得燒四顆!
“確實,”蘇長老贊同道,“我看那邪修手藝不行,這半偶品相也很一般,他吞的那一匣子靈石都夠換一個營的真傀儡了,要他做什麼?不用那麼麻煩,剖了他取回靈石,以後買新的。”
說著一招手,牆上的掛的辟邪刀“映壁”就柔順地落到了他手裡。
蘇準挽起袖子,推開刀刃:“師兄老邁,眼神不好,我先看看從哪下刀……”
“等等等……”眼看映壁森冷的刀光落在半偶的肚皮上,奚平本能地伸手一擋,“師兄,您等會兒。”
蘇長老道:“再等靈石可都沒了。”
奚平聞言,瞪著那半偶,只覺越看越討厭。
可討厭歸討厭,讓他為了點東西把一個小孩豬仔似的開膛破肚,他也幹不出來。
於是他一口氣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也咽不下。良久,他恨恨地拂袖道:“算了!”
“啊喲,算了?”蘇長老故作驚訝,“百兩藍玉,四五千兩的黃金喲,不要啦?”
奚平整天混跡市井,知道一個大子兒能在金平南郊買一對巴掌大的椒鹽雜合面餅,也聽說過一貫錢夠什麼樣的人家活一個月。
可他雖不至於說出什麼“何不食肉糜”之類腦子不好的話,到底沒短過沒缺過。“百兩藍玉”也好,“千兩黃金”也好,在他心裡,其實都不如“過幾天就沒有靈石給祖母寫信了”來得緊迫。
他也心疼,但並非切膚之痛,更多的還是惱火。
“我那天就頂撞了那個龐都統幾句……還是他先挑的事!他就這麼挖空心思坑我!快一百歲的老頭子,跟我一般見識,他那心眼多寬敞啊,怕不是得有‘三進三出’!”奚平賭氣將半偶往蘇長老面前一推,“捐給寺裡了,您拿他當稻童支使也行,擺著也行,反正我不要他了。”
“那敢情好。”蘇長老笑眯眯的,“這半偶一口氣吃了這麼多藍玉,待消化完,心智和個頭都能長一截,到時候可能就不是個廢偶啦。師弟這哪裡是捐偶,是捐了座金山啊!”
奚平:“……”
不行,太虧了!
他一時間進退維谷,繼續養著這東西糟心,捐給潛修寺,他好像又成了冤大頭。
這都什麼破事,要憋屈死他了!
片刻後,奚平夾著那半偶,怎麼來又怎麼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