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軟已在收拾東西,清理手術用物。
檀卿將手術帽也丟進垃圾桶,轉身走出手術室,卻沒立刻離開。
他插著腰在門外站著瞧她,自動門慢慢合上,兩人平靜的對視。
他的眼裡像是有海,表面風平浪靜,可深處卻波濤洶湧。
兩顆黑瞳如急湍的旋渦衝擊著她。
莫名其妙。
門在眼前合上的瞬間,周沫皺起了臉,這眼神太難受了,看的她心慌。
而門合上那刻,檀卿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他以為自己情緒會失控,沒想到還是撐了兩臺手術。
不知道是他心態調節好,還是周沫有鎮定人心的魔力。
檀卿拿起手機,介面乾淨。
很好,沒有訊息,算是好訊息。
檀墨前半夜在家呼吸急促去了急診,輾轉於九點多住進呼吸科,插了胸管放了胸水後喘息稍緩解,面龐皆是冷汗,說話都帶喘。
如果說母親懷孕、孩子成長是生命的正向計時,那麼宣判癌症晚期則是生命的倒計時。三期四期,正常細胞失控地將自主權交由癌細胞,節節敗退直至擴散全身,任由活力被吞噬乾淨,同病魔鏖戰至敗北,顫顫巍巍至失去站立能力,退回至最原始的狀態。
這是生命,是癌症,也是他的父親。
檀卿拖著疲憊和壓抑走到呼吸科門前,沉了口氣,雙手插兜剛想進去,指尖便觸到了硬紙盒。
幾乎沒什麼猶豫,下一秒,他果斷轉身下電梯去到湖心亭。
離開手術室那個晝夜分不清的術間,撞入清晨高升烈陽的暖意融融中,檀卿舒了口氣。
醫院不僅是工作的地方,還是檀墨治病的地方,它已經失去了它本身對於他來說中立的屬性。
第一口煙入肺時,神清氣爽,驅散了疲憊和恐懼,他長長撥出濁氣。
點菸灰的間歇他眼前又晃過檀墨費勁呼吸的臉,胸口再次湧起痛楚,飛快地吸了第二口。
煙是治癒,尼古丁是精神麻藥。
它的癌性效應是遠期的,但是治癒效果確實立竿見影。
許一莫說,戒了吧,抽的太兇了,可他戒不掉,不抽感覺會死。
周沫下了班只覺得身體裡一股氣流亂湧,脫手術服時還把腦袋卡在了衣領,氣得扯掉了幾根頭髮。
她以為是胡傾城的小說,可滿心糾結的卻不是小說,是檀卿那一眼。
她別彆扭扭,總忍不住想什麼意思啊,這眼神
她走到樓梯口跺跺腳,蹦了兩下。
每次心情不好她就跳,一般都能好一點。
果然就這麼蹦跳著,她面上漸漸浮起笑。
你看快樂多容易。
原先十二樓就像再走無底洞,一圈又一圈,四樓就快多了,嗖一下就到了。
經過湖心亭時,她頓住眯起眼。
茵茵綠地,上下左右四條鵝卵石夾雜石板鋪成的小徑匯聚成一處,湖心亭便是那融合的集中點。
清晨工作人員皆在忙碌,外面暑氣盛,只一挺拔的便服男子在吞雲吐霧。
遠遠看去,人模狗樣。
檀卿的鼻子和嘴巴就像大煙囪,冒了口長長的灰白之氣。
周沫看了眼他,想到手術室那讓她難受的眼神,經過時用力地瞪了他一眼。
菸鬼。
奇怪的眼神我也會。
檀卿嘴微張還沒來得及說話,她便飛快地跑走,修長的大腿因為速度的飛快,形狀都模糊了。
他失笑,都不打聲招呼嗎?
還有,瞪他幹嘛?
【記一次遲到】
夜班後,人昏昏沉沉。
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