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下一片響動,有應聲磕頭的,也有起鬨發牢騷的,那些官兵隨即衝了上來,從人堆裡揪出兩三個鬧得最兇的,推推搡搡的把人綁了就走。
我從地上爬了起來,有些茫然的望著城門。
甄阜還活得好好的,顯然劉秀他們試圖佔據宛城的計劃並沒有成功。眼下這等虛張聲勢,緊閉城門,四處搜捕,看著叫人心驚膽戰,然而從側面看,卻未必不是件好事。起碼我知道,現在那些被鎮壓的人裡頭必然還有漏網在逃的。
我在心裡暗暗祈禱,但願劉秀平安無事,屬於漏網之列,沒有被甄阜他們抓到。
只要一想起甄阜對待李通家人的手段,我便不寒而慄。
無法想像若是劉秀落在他手裡,會是何等樣的慘狀!
我用馬肉跟流散在城外的居民換了些許生活必需品,然後在宛城城外靜守了七八天。就在我望眼欲穿,幾乎想放棄輾轉回新野的時候,宛城的封鎖終於解禁了。
城裡一無改變,仍是一幅充滿了生氣勃勃的景象,我站在街道上,遠遠的望著已成廢墟的李府,心裡卻是一陣陣的發澀。
等了這麼多天,換來的不過是清冷蕭蕭。偌大的宛城,以我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查探到劉秀他們的蹤跡。
在郡守衙府前,我找到一張縑帛告示,寫明某年某月某日誅殺叛逆數十名,那一長串的名字看得我兩眼發暈,幾乎腿軟得癱到地上去。
強撐著一口氣,將那些人名一一察看下去,連看三四遍,確定上頭沒有我熟識的人名,這才顫顫的離開衙府,離去時只覺得手足冰冷,渾身無力。
看完告示後心裡的不安卻始終難以消散,鬱悒的感覺一直重重的壓在胸口,思慮再三,我終於決定放棄回新野,毅然南下蔡陽。
從宛城徒步回新野,已是困難重重,去蔡陽更是翻了一倍的路程不止,更不用說這其間我還得橫渡一條沘水。
這一路摸爬滾打,我甚至因為不熟悉路況而走岔了道,歷經風餐露宿後終於在十月初趕到了蔡陽。
劉秀家我雖去過兩次,可每次都是乘著馬車去的,到底該怎麼走我可實在說不上來,只是清楚的記得南陽顆粒無收,只有劉家的田裡種出了莊稼。
這日進入蔡陽境內,我又累又渴,想找處人家討碗水喝。繞過一處芳草萋萋的亂崗後,一片金燦燦的禾苗隨風迎擺的跳入我的眼簾。我疾走幾步,一時喜出望外,沒曾下腳下被石頭一絆,竟是一頭栽在田埂上,昏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依稀看見劉秀站在麥田裡衝我揮手,我興奮得向他跑過去時,卻發現一臉獰笑的甄阜從劉秀的身後衝了過來,提著明晃晃的寶劍,一劍刺了劉秀的背心。
“啊——”我激動得跳了起來。
睜眼的同時,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我捧著頭呻吟一聲,身子軟軟的倒下。有雙手即使托住了我的後腦,側目一看,卻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年婦人,正看著我吟吟而笑。
“可算是醒了,夜裡高熱不止,我真怕你挺不過去呢。”婦人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回首喊道,“女子醒了,軍兒,你的粥熬好沒?”
門外“噯”了聲,隨即一名尚未及冠的少年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粥跨進門:“娘,粥來了。”
婦人將我扶了起來。
“小心,才煮的,有些燙!”少年咧嘴一笑,笑容裡帶著一種淳樸。他把碗湊近我的嘴,拿木勺子小心翼翼的餵我喝了口。
嘴裡發苦,這小麥粥熬得相當滑膩,而且入口帶著一股甜爽的清香,令人食慾大增,我忍不住多喝了幾口。
“我在粥裡拌了些野蜂蜜漿。”似乎瞧出我的不解,少年含笑解釋。
一碗粥下肚,胃裡轉暖,我開始覺得恢復了些許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