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爺的鬼點子是淳妤想出來的,她說她是慈愛心一片、好心腸一丈的人,不忍心看著我就這樣驚心動魄地消瘦下去。確實,我的身體一天一個樣子的消瘦,如用菜刀削白蘿蔔似的一圈一圈縮小了。這種快速度的變化,讓嬋娟閣所有的人都懷疑,這是不是她們親眼所見的實事。
幾位胖頭肥肚的姑娘,天天往冰姬坊跑,百般地討好我,言不由衷地流露出想討要快速清瘦的偏方。
我和淳妤想了很多天治療我逐日清瘦的可怕疾病。這件事在一個紅燭美酒相伴的夜裡,徹底瓦解。這件事的成功,讓我覺得淳妤確實是位謀士,與三國時的諸葛孔明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天我們推杯換盞地對飲著。漸漸進入半醉半醒的狀態時,互相看著對方,朦朧得就像霧裡看花一般。淳妤說:
“姑娘近日越發瘦得可憐。照這樣瘦下去,馬上就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了。”
我自輕自賤地說:
“不治療也罷了,瘦得只剩下白骨一堆才好呢。早死早投胎,紅塵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淳妤苦笑一聲說:
“哪個人活著不是苦中求樂?姑娘可是天仙一樣的人兒,何不善待自己?”
我傷感地說:
“女人呢!都是昨日黃花,今日衰草。大紅大紫地才能開放成幾天。”
淳妤說:
“心病還得心藥醫,我想給姑娘尋找病根,徹底給姑娘祛除心病。”
我不想承認自己害的是一種“心病”,但想借著梯子下樓,擺出姑娘的架子,說:
“你那疥瘡方子一大籮筐,我看在我身上是一個也用不上的。”
淳妤懷著一腔慈母般的柔情蜜意,噗噗地滾落了幾顆晶瑩的淚珠,連我這個喝得半醉的人也覺得有些臉譜化了。她說:
“即在江湖上,都是薄命人。拋開姑娘是我的主子這一層關係不說,咱也算個能說得來的人,我不想說姑娘一夜之間愁白了頭,那是伍子蛋過韻關的故事。可是姑娘這麼快地丟了許多肉,我是看在眼裡的,怎麼叫我不心痛。”
真不虧是佳人愛紅粉、英雄愛寶劍,淳妤不但能做我的僕人,而且最重要的是還能做我的知己。我說:
“家家都有通往長安的路,可我面前橫了一座火焰山。依我看自己死了倒是一條正路,免得活著受罪,全身沒剩二兩肉。”
淳妤積在心頭的靈氣,在我悲痛的強大推動之下,又一次向外湧動。她手託著薄薄的下巴,思忖了一瞬間,頓時給我獻上一條妙計。她說:
“姑娘的心事不就是為了那個叫根生的男人嗎?自古東河撒網,為的是西河打魚,依我看姑娘不必這樣守株待兔地等下去了。”
我說: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活下去。”
淳妤說:
“姑娘應該早就想到,他走的那一刻就會有這個結果。你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死不了就算是萬幸了。”
我走到窗前,開啟窗戶。一陣冷風襲來,我的全身就像被涼水浸泡過一般清爽。我說:
“人常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同樣美人也無法越過英雄關。再這樣下去,我寧願去死。”
淳妤說:
“我明日自有道理,只希望姑娘早早休息,心安一些。你應該相信我,不出五日準能讓姑娘見到高根生。”
聽了淳妤說的話,我有一種揭密的慾望:
“那你快告訴我,到底有什麼樣的辦法?”
淳妤臉上浮起一層狡黠的霧色,小聲地說:
“明天我去找蟬媽,就說盛夏酷暑百病發,我們姑娘犯了心疼病,只管消瘦,如果不及早醫治,只恐怕落個金盆覆水也難收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