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態度又讓王修閱想甩手走人,但這回是這手字跡吸引了他,他耐著性子往下看,然後臉色就越變越奇怪,越來越震驚,一頁還沒看完他就激動地抬起頭,不知是驚恐還是振奮,急問:“這是誰寫的,是你?不,絕對不可能,是誰想出來的?是誰你快告訴我!”
“這很重要嗎?”蒼蒼還是冷冷的,不過心裡卻有點打鼓。
王修閱手上的正是幾日來未名細心修改過的三省六部制草案,這在前世完全是王修閱的創作,她猜不到這個時候王修閱腦子裡是否已經有了這個雛形。拿著一樣抄襲來的東西,反過來給原主人看,她多少有點心虛,也擔心王修閱驚怒之下不管不顧衝出去。讓她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這時候果然見他激動起來,她有些摸不準,故而只能反問一句。
“這和我想的,簡直、簡直……”王修閱捧著紙喃喃道,忽然醒過神來抿嘴打住,低頭繼續閱讀。他看得時快時慢,或傾心琢磨,或一目十行,或唰唰唰地翻頁,表情時而淒厲時而傷悲。變換得又快又詭異,一時間隔間裡只能聽到他翻紙的聲音以及沉沉呢喃,還有那混亂煩躁的腳步聲。比起這些,下面高高低低的喝彩聲反倒什麼不明顯了。
蒼蒼從最初的漠不關心已經變為時刻注意著他,商去非雖然不是很明白到底怎麼了,不過他也算有經驗,估計是蒼蒼拿出某些天大的計劃或驚喜。把王修閱震住了,所以比較淡定,反而是墨梧桐見王修閱如此睜大了水眸,看蒼蒼的眼神摻雜上點點欽佩。
終於王修閱驀地停下腳步,淒厲地瞪住蒼蒼,還沒等蒼蒼說話就將手上的紙和袋子一巴掌拍到她面前:“你這是來炫耀的?來炫耀的?!你厲害。你了不起,這東西做出去,你就可以名揚千古了!好你個慕蒼蒼。你真行,真的行!那麼現在你來幹什麼的,用這個東西來打擊我,然後我就該慚愧就該無地自容就該退親了是不是!是不是!”
蒼蒼完全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幾乎沒聽清他又急又快地在吼什麼。剛動了動唇想說話,他又好像不解氣一般抓起紙一把撒開去。紙張唰地四散飛揚,他重重捶打桌面:“沒有了,沒有了,我的退路被你全毀了,全毀了……”
活了二十餘載,別人說他沒出息不要緊,兄長當他是包袱不要緊,那些來自各方各面的嘲笑也通通都不要緊,因為他腦子裡有一樣東西,那是絕對超前的思維,那是一經實現就足以轟動全國震驚所有人的寶貝。
他一直在為實現它而努力。每天他出入各種場所,和各種人交往,將所見到了解到的資訊一一記錄在腦海裡,回去之後他就把自己關起來,做賊一樣地把自己的想法寫出來畫出來。一個人反覆地琢磨反覆地演繹,接著再改。
他不敢去問別人,怕被嗤之以鼻,別人嘲笑他不要緊,但不能嘲笑他的思想;也不敢和兄長說,他所臆想的新制度幾乎是翻天覆地的,勢必會損害王修頤的利益,王修頤一旦阻撓,這輩子他都別想有出頭之日了。
所以他只能靠自己,什麼都不懂就從頭開始學,什麼都不會就向太學院裡的夫子、同窗旁敲側擊地問。一個人琢磨真的很累,有時很振奮,好像揚眉吐氣之日在即,更多時候卻思路滯阻心有惶惶,甚至不知道這條路走到底有沒有光明。他把自己弄得憋苦煩悶精疲力竭,卻找不到半個人能安慰,只有到這煙花妖嬈之地釋放壓力。
跌跌撞撞到底也有些成就,可是,可是,這是卻有人將相似的想法擺在他面前,那麼成熟,那麼全面,那麼井井有條,相比之下他的就好像在泥沼裡爬行的臭蟲。
他驚豔折服,他羞恥慚愧,更多的卻是一種窮途末路的絕望。
沒有了。他的自信自大,他的揚眉吐氣,他的為之奮鬥的未來,一瞬間通通沒有了。
還有什麼能讓他覺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