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火烤,依然腥臭無比,聶風無言地望著那顆虎心,霍地一把接過,大口大口的齧吃起來。
眼見兒子毫不考慮便大吃虎心,聶人王霎時滿臉失望之色,鄙夷地道:“呸!好窩囊!剛才你不是寧死也不要吃,如今又為何改變主意?你怕死?”
反問之間聶風竟把整個虎心吃個精光,跟著緩緩抬首,圓圓的眼睛綻放一股凌厲光芒,不比聶人王的雙目遜色,道:“錯!”
一個“錯”字,聶人王不由冷笑一聲。
聶風道:“我吃虎心,只因我知道自己絕不能死,總有一天,我會比你更強,我要擊敗你,阻止你再瘋狂的殺戮!”
總有一天?聶人王一怔,他料不到兒子小小年紀,居然會口出豪言。
他哪會想到聶風雖年僅十一,但家破後五年來顛沛流離的生涯,早使他學懂了許多尋常孩子學不懂的東西。
當大人們都自私地不負責任,為著自己愛惡或痛苦而忽略孩子時,那麼,也就只好被逼迅速長大,適者生存。
聶風眼中的厲意未減,續道:“不單要阻止你,我還要阻止天下間所有濫殺無辜的人!”
這番話才是真的有志氣,真正的男兒本色!聶人王聽罷登時一樂,狂笑聲響徹雪地,道:“好!不愧是我北飲狂刀之子,有種!”
誰知聶風倔強地道:“不!你不是我爹!我爹早已隨孃親一起死了!”
這句說話一針見血,聶風說來也覺心痛。
是的!五年前的聶人王確是一個尋常的。安於現狀的父親,可惜北飲狂刀與雪飲再生之時,也正是聶人王的未日!聶風一直熟悉的父親早已含恨而終!聶人王被這針狠狠刺中,頃刻怒火中燒,口中像要噴出熊熊烈火把兒子燒為灰燼,他用力抽扯聶風的長髮,恨不得將之一手抽光,高聲嚎叫:“小子!你瞎扯什麼?你敢再說一遍!”
聶人王喝聲如雷,聶風卻毫無畏色,心頭有話不吐不快,果真一字字地再說一遍:
“我說,我的爹早隨孃親死了!”
難得他父子仍念念不忘顏盈,嘴邊還不斷提著她,好一個顏盈,雖然負情棄子他去,卻經常“榜上有名”,真是音容宛在,可見她對他倆傷害之深。
聶人王聽聶風提及顏盈,怒上加怒之下,本應即時發作,然而他沒有!但見他素來獸性畢露的臉孔於此瞬間陣紅陣青,陣紫陣白,顯見被這一激之下,平復的腦海又再次波瀾起伏,忽地把雪飲重重插在地上,人亦頹然跪倒,整個人陷於失常,口中喃喃道:“不錯,聶人王已經死了,聶人王已經死了……”
說著說著,嗓門漸漸哽咽,惘然落下了淚。
聶風但覺老父神色異常錯亂,目光一片呆滯,混沌不堪,自覺適才出言確是重了一些,歉疚之情油然而生,遂上前搭著聶人王的肩膊,輕喚一聲:“爹……”
聶人王卻毫無感覺,繼續自言自語,跌入回憶的深淵中。
五年經來,聶人王一直生人勿近,聶風還是首次與老父如此接近,他的手心可以感到父親的身體如火灼般熱,足見他的血並未冷,在這個熱血漢子的背後,究竟是什麼把他變為冷血嗜殺的狂魔?他太明白了,把父親弄至如斯模樣的,是那無法擺脫,深入骨髓的痛苦,是痛苦!聶人王的痛苦,聶風簡直感同身受,因為,他也是被顏盈拋棄的其中一個!他多麼想念孃親,每當記起她曾把自己擁進懷中的那股溫暖,他的心便在一下一下的絞痛!是五年冗長的痛苦令他加速長大,是五年冗長的痛苦令他不得不領略人性!想到這裡,兩行淚已沿著他的小臉涔涔滴下。
聶風定定的看著散發日漸枯白的聶人王,看著這個命途坎坷。半痴半呆的老父,清澈透明的眼睛猝然流露一股像已看通一切痛苦世情的慧黠,一種近乎慈悲的慧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