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他的手緩緩抬起,送往自己的天靈蓋。假若、假若他死了,是不是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一切了?他的若兒就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突然,一股冰寒的殺意驀地從懷中傳來。
他的手停住,強壓住自衛的自然反應,然後感到小腹一陣刺痛。沒有反抗,他等著那把匕首插得更深。然而,懷中人卻在得手的那一瞬間從他懷中彈離,立在了他可以反擊的範圍之外。
是害怕他死前的反噬吧。真傻!他苦笑。除了匕首刺入的時候有些微疼痛,現在他竟然沒有任何感覺。可惜,這點傷根本要不了他的命。
他沒有反應,乾明明的呼吸卻變得急促起來。
本來已有些迷迷糊糊的雲二一驚,醒了過來。雖然看不見,但她知道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忙屏住呼吸。
“三郎?”濃密的黑霧將所有的一切都掩藏住,沒有辦法用眼睛確定乾白的生死,乾明明只有開口試探。
乾白咧嘴而笑,懷疑自己精心培養出來的怎麼會是這樣一個蠢女人。難道不知道以他現在的能力,依然可以在死前將她斃掉,竟然還敢開口暴露自己的藏身之所。
“丫頭?咳……”但是,他還是決定好心地鼓勵她,於是不加壓抑地喘咳了兩聲,才緩緩地問那已無關緊要的問題,“乾某有何處對不起你?”他這一生真是可笑,被他無情傷過的人願意為他付出所有,而真正用心對待的人卻反倒要置他於死地。想到此,他不由狂笑起來,黑霧林亙古以來便保持的安靜被他幾近瘋狂的笑聲打破,連黑色的霧氣似乎也受到震動悄然無聲地流動起來。
雲二心中一震,難道乾明明下手了嗎?
“沒有,三郎……沒有對不起明明。”被他的笑聲嚇得不由自主退後一步,乾明明定了定神才回答,聲音微微顫抖,“只是……我不想再躺回冰洞。”她受夠了沒有止境的黑暗和虛無,一想到還要回去,她就渾身發抖。她寧願死,也不願再昏睡一輩子。
“是嗎?呵呵……”乾白沒有再問下去,也沒告訴她根本不會再躺回去了。沒有必要,是不是?“那你恐怕還要再補一刀啊。”他一邊笑一邊道。
雲二渾身出了一陣冷汗,真的下手了!不知為什麼,她並沒有感到預期中的興奮以及喜悅,只是覺得手心一直在冒汗。
不錯,她決不能前功盡棄。乾明明一咬牙,無聲無息掠上,匕首再次向乾白刺去。她說過她寧可冒著死在他手下的危險,也不願再去嘗試迷蠱發作的滋味。
知道她來了,乾白臉上露出微笑,彷彿自言自語地輕輕說了一句:“若兒,要好好活著啊……”
雲二渾身劇震,想也沒想,便向他撲了過去。
“住手,你體內的迷蠱早已解了!”
雲二急喝道,想要阻止乾明明,同時在乾明明聞言一頓之際,先一步撲到乾白身邊。雖然看不見,聽聲辨位她還是可以做到的。
“胡說!”乾明明冷笑,卻停了下來,“黑尉親口告訴我……”
雲二已經摸到了乾白,他坐在那裡,並沒有移動,但胸口的起伏告訴她他還活著。他傷到哪裡了?她有些心急,胡亂在他身上摸索著。
“那是我請他那樣說的,我……我想為雲娘報仇。”打斷乾明明的話,雲二簡單地解釋道,“但是現在、現在……”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阻止,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哭的衝動。
她的手從那溫暖結實的胸膛滑下,在經過腹部的時候碰到了一個堅硬的金屬手柄,順著那手柄往下,她不由倒抽了口冷氣。然後下一刻,她的手被一隻溫暖熟悉的大手覆住。
乾明明靜默下來,就在雲二以為她要放棄的時候,她突然尖聲笑了起來,聲音中充滿了悲涼、痛苦和無盡的後悔以及更強烈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