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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出的問題,她克服了說一口蹩腳英語的窘迫,在大庭廣眾之下,生平第一次,用英文將每一個專業詞彙準確地拼讀出來。

那個少女扎著馬尾,穿著廉價的牛仔褲和針織衫,她永遠離群索居,她不是不願意靠近人群,她只是不知如何去靠近。她才不到二十歲,軀幹像白楊樹一樣抽高挺拔,胸部雖然平坦,但目光清澈,烏髮黑眸。她只要願意,也是能夠笑如春花般打動人心,任他是誰。

但她大多數時候都很沉默,她從不主動回答問題,表現欲和競爭欲之類在她身上更是絕跡。她過著一個人的生活,一個人背書,打工,把賺到的錢全用來支付昂貴的貸款,有時候實在窮了,啃兩塊三明治就能過一天。她週末會給國內的親人寫信,打電話,或者手持一部佳能數碼小相機走街串巷去拍照。她不是熱愛攝影,她心裡一點也不熱愛那玩意,但那個時候她所愛的男人正處在一個追求藝術的狂熱狀態,她下意識規定自己必須跟上那個男人的步伐。

因為,在所有的恐懼中,她最害怕的,莫過於那個男人投過來的輕視的目光。

在少女心中,再也沒有比愛著的男孩認為她俗不可耐,不思進取更令人難過的了。

但我知道她不喜歡,我知道她也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她永遠不能理解為何黑白影調就比彩色的有厚重感和歷史感,她後來雖然迷迷糊糊知道了,但那也是惡補了攝影史的結果。她把攝影作為知識來了解,而不是將之感同身受。

比起她站在手術檯前切開人的胸膛或修補或更換一個活人的心臟時全身血液瞬間沸騰的激情,藝術也好創作也罷,她其實無法勝任。

但她不能說,她愛那個男人,她以為這個愛很大,包括要愛他所愛,投他所好。

哪怕他的所好,有很多時候並不是她的。

也許這樣才導致了他們之間關係的罅隙?

她長大後,就做不回當初那個總跟在男人身後,崇拜他的小姑娘;漸漸地,她也不能勝任善解人意的紅粉知己角色;再然後,那個青梅竹馬,可愛漂亮的小未婚妻成長成一名獨立的女醫生,她終究還是逐漸逐漸地,顯露出靈魂中與那個男人截然不同的成分,更自主,更有個人魅力的部分,以往她將那些成分隱藏得很好,但年歲一長,再耐心的隱藏,到底還是露出了疲態。

可即便如此,成人後的她還是無比懷念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那時候真正是兩小無猜啊,男孩帶著女孩逃學,他們躲在只有兩人知道的秘密基地裡,一同翻看男孩從父親書櫃裡偷出來的佈列松畫冊,那時候陽光照在男孩的睫毛上,猶如撲上一層金粉,閃動之間,也許有時光的煙塵簌簌而下。男孩指著那裡頭的照片說我以後會拍出比他更好的片子來。女孩則看著這個小小年紀就雄心壯志的同伴,心想他可真好看,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好看。

真的啊,從過去到現在,我再也找不到比那個時候的孟冬更好看的人了,即使是孟冬本人,也比不過。

他說,一年之中,一天之內,只有這個季節,這個時刻與眾不同。

對我則是,一生之中,一輩子之內,只有這個人,這個時刻與眾不同。

一種冰冷的液體注射進我的身體,彷彿一塊冰凌驟然打進熱乎乎的肉體,冷得我猛然打了個哆嗦,夢境被毫無預兆擊碎,我睜開了眼。

我曾經的直系領導,全院出了名的美男子醫生鄧文傑正穿著白大褂雙手抱臂像研究木乃伊一樣地居高臨下端詳我,表情很有些複雜,像是難以置信,又像是有點惋惜,我慢慢看回他,弱聲開口打了聲招呼:“嗨,鄧醫生。”

“嗨,張醫生。”他低頭看錶,輕快地說,“你比預期晚醒了十幾分鍾,再不醒來,我會很樂意把你推進手術室。”他朝我俏皮地眨眼,“你知道,從你的身材形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