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痴迷地看著林月,說:“月兒,你是我的神,我願意為你服役,一輩子。”
林月就笑,笑著笑著就流淚。拒絕的話說了千萬次,安迪從不曾當真,或許是他不願意當真。人在意亂情迷的時候總是這樣自我欺騙,安慰自己。林月又何嘗不是呢?
那是個草長鶯飛的春天吧,隱約記得窗外有蜜蜂在飛。林月躺在異國的冰冷的手術檯上,聽著各種焦慮的聽不清的異國語言來回碰撞,或許還有媽媽低聲的嗚咽。她知道那一刻發生了什麼,有一個小生命即將從她的身體墜落,那是她的血肉,也是她心頭的傷口。
那時候她才十七歲,依然還是躲在媽媽懷裡撒嬌的年紀,她完全沒想好今後的生活,她只記得,她無數次跪在冰冷的底板上祈求媽媽:“媽媽,我要留下她。我不能沒有她。”然後媽媽也跪下來,兩個人抱頭痛哭。
媽媽最終答應了她的請求,每日平和地陪她出門散步曬太陽,去菜市場買新鮮的肉類蔬菜,回來煲湯給她喝,強迫她吃掉很多的奶製品和水果。她們之間很少交談,彷彿一切都在空氣中自然地流動。當然更少提及她腹中的生命,彷彿那是一個不能觸碰的恥辱。是的,恥辱,林月知道,這一切的發生,對媽媽來講,是天大的恥辱。她在得知訊息的那個瞬間蒼老了,頹敗了。
胎兒二十八週的時候發生了意外,林月在花園曬太陽的時候,突然腹痛難忍,是鄰居家的女主人匆忙開車去醫院急診,然後好心地陪伴她做完所有的檢查,把診斷的結果簡短翻譯給她,“胎兒在腹內缺氧,必須儘快剖腹取出,不然母體也會發生意外。”
唐娜匆匆從菜市場趕來的時候,手提的環保袋裡還裝著新鮮的豬肝和菠菜,她聽此訊息,癱軟在地板上,可是又轉瞬間彷彿得到了神靈的救贖,站起來去護士站簽字手術。她用中文對著茫然的醫生,一字一句地說:“請救我的女兒,她才十七歲。”
之後的記憶在林月的腦海裡就是慌張的腳步的追逐聲和稅利的器械的碰撞聲。等她真正醒來後,已經躺在四壁粉白的病房裡。林月轉過頭,看到窗臺上的透明玻璃瓶裡插著的粉色玫瑰。那是林月最喜歡的花朵,唐娜特意買了一枝回來。彷彿從一場沉醉的夢裡醒來,疲憊感重重襲擊著林月,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就算是粉色的玫瑰,在她的眼底也是模糊一團的。她艱難地轉過腦袋,尋找到唐娜的目光,她說:“我的孩子呢?”
唐娜搖搖頭,說:“沒了。”
林月重新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一個接一個的夢境,她看到他抱著吉他站在草叢深處唱歌,她奔跑著過去,他卻倔強地別過頭去,她去拉他的衣服,他卻消失了。她跪在草地上,仰天大喊:“我愛你啊。”雲層裡慢慢浮現出他的臉,他看著她笑,他回應她:“我也愛你。”
就這樣度過了最艱難的開始,林月不願意跟唐娜回到S城,她開始開啟網路在電腦上尋找航線。有時候她也會安靜地讀書。從S城出來的時候,林月只帶了基本泰戈爾的詩選。在她人生短短十七年的歷程裡,真正能撫慰到她靈魂深處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泰戈爾。
林月記得泰戈爾的話:“生命作為一個整體永遠不會把死亡看得很嚴重,在死亡面前它歡笑、舞蹈和遊戲,它建設、貯藏並相愛。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
所以,那個小生命,它還在以另外一種形態在延續。
後來的某一天,林月就堅定地選擇了德國。唐娜知道任何的勸說都無意義,只能在能力範圍內幫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林銘文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寄來一張大面額的支票。
唐娜細心地去百貨公司幫林月購買兩隻超大行李箱,塞滿所有能想到的食物和日常用品。畢竟新加坡還是華人生活的地方,飲食和生活還有太多相契合的地方。可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