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陳太太對著鏡子整理了半天妝容,滿意地戴上墨鏡。
“白小姐,多謝你啊。”一貫趾高氣揚的她這次破例握著女醫師的手,微笑著感謝,“這臺‘磁波理療儀’真的很有效哎,不知怎麼搞的,我一下子就睡著了!我在家每晚吃安眠藥都要折騰好幾小時啊!真是太感謝了,我覺得我的氣色也好多了,黑眼圈也不見了……”
白玉唐衣冠整齊,用職業性的醫生笑容回答她:“為患者解除痛苦是我們醫務工作者的職責,您不用放在心上。那麼,這裡是我為您開的藥,都是中藥,調理神經用的,您到樓下藥房去取吧。安眠藥不要再吃了,形成依賴的話對身體很不好的。”
“好的,我一定不再吃安眠藥了。白小姐,再見啊。”
“再見。”
陳太太披上香奈兒外套,剛要出門又想起什麼來,擔憂地問:“白小姐,這個理療儀治一次能管多長時間啊?我怕當時雖然有效,回到家萬一又犯病,那我的心臟……”
“不會的,治一次至少能使您在……在三個月之內不再做噩夢了。”白玉唐說,“剛才您睡得還好吧?”
“嗯,睡得好極了,什麼夢都沒有做。真不敢相信我只睡了半小時,感覺就像舒舒服服地休息了一整夜。你瞧,我現在精神多好,得趁這狀態趕快去美容院做護理,面板一定會變得更好的!”陳太太輕撫著自己的臉頰,紅光滿面地下樓去了。
“……救命啊!”
陳太太前腳剛走,白玉唐後腳就慘叫著撲到衛生間乾嘔起來,她扯下帽子,長髮像一些凌亂的綠藻披散下來,邊嘔邊掐著自己的脖子數落:“可怕的女人,做的都是些什麼可怕的夢!呸!”
在陳太太的夢裡,充滿了紅燒肉、回鍋肉、涮羊肉、炸雞腿、PIZZA、整盤整盤的牛排、堆得小山一般的巨大獅子頭、厚如磚頭的乳酪、大塊燉肘子、燒排骨……最不可原諒的是一坨一坨雪白的豬油,這些東西都生著小翅膀滿天飛來飛去,而那個衣著華麗的貴婦正不顧儀容地張開兩手撈著它們,以氣吞山河的氣勢往嘴裡塞去……
對於因為減肥已節食半年、幾乎頓頓只喝蔬果“瘦身湯”的陳太太來說,世界上沒有比這個夢更正常的了吧?
可是白玉唐在地鐵出口買了一套煎餅(這就是她遲到的原因)而且還多要了一個蛋,她剛剛在奔赴診所的路上邊跑邊把這份厚厚的食物吃完,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
夢裡的肥肉和豬油被陳太太吃掉,夢中人是不知滋味也不會感到飽足的,但把她的精神世界匯入自己體內的食夢者卻真真切切地嚐到了所有食物……
不只是味道,還有質感和數量……
“這算什麼噩夢!這種夢也要來找我!存心害人嘛這不是……”撐得無法彎腰的女醫師直挺挺站在洗手池前,掬水拼命漱著口。雖然沒吐出什麼來,在陳太太夢醒前那拳頭大的一坨豬油似乎還糊在她嘴裡,“有病……吃點什麼不好,豬板油!”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陳太太會被這“噩夢”逼得來找醫生了。
“減肥,哼!女人除了減肥還知道什麼!”她以漢子般的豪邁氣概不屑道,幾乎忘記了自己也是一個女“人”。
“膩死我了,我得爽爽口……”
白玉唐咕噥著回到診室,四顧無人,插上門,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一把生鏽的菜刀,用吃羊肉串的姿勢橫放在嘴前痛快地大嚼起來。
雖然經過高人的法術治療,那隻在她體內一度興風作浪的貘的惡念已被壓制住,這種動物的本能仍成了她無法屏棄的習慣。她生命的一半原本便是以夢與鐵為食的神獸。因此白玉唐家從來不買磨刀石,菜刀鍋鏟什麼的不好用了正好打牙祭。她老公對此政策極為擁護,無論如何即使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