柄殺人之刀,因為他們別無所有,只有那柄“刀”。
想起卓凌昭的下場,布衣男子遙望天際,不覺怔怔出神,忽聽元亨道:“大家噤聲,王爺已經過街了。”眼見王爺已橫越街心,隨時都要抵達對街河岸。三人頓也分散開來,一朝東、一朝西,一個居中不動,以犄角之勢暗做保護。
元宵初過,路上不見什麼行人,豐王爺徘徊河畔,左顧右盼,只在尋找會面之人。
北京這座船廠,便在城東通惠河畔,專為帝王家造些輕舟小艇。只是此際天候嚴寒,船廠自是大門緊鎖,不見半個人。轉看四周,也只一間磚廠,一間鏡子鋪還在開門做生意,幾隻家犬瑟縮門邊取暖,瞧不出有何機關古怪。
眼看點子始終不來,豐王爺深深吸了口氣,只能取出字條,藏在掌裡細看。
這張字條來歷古怪,其上只有十二字:“蓑衣斗笠,船廠相會,不見不散”,當時自己在天喜樓宴客,家丁送了進來,說是一名和尚轉交而來,豐王爺原本不以為意,哪知細看字條的署名處,卻嚇得他魂飛魄散,只能舍下滿堂賓客,直奔通惠河船廠而來。
“俊傑萬山風”,豐王正是為這五字而來。這“萬山風”其實不是一個人,而是五個人,這五字恰與五位當朝人物字號相連。俊是“牟俊逸”,傑是“馬人傑”,萬是“萬吉祥”,至於那個“風”字,則是藏匿江夏的“柳雲風”。
牟俊逸,內閣輔臣;馬人傑,兵部尚書;柳雲風,前西征大都督公子。這五人看似天南地北,並無關連,可字條卻將他們兜攏在一塊兒,這說明五人間有些不可告人之處,尤其更讓人心煩者,這“俊傑萬山風”僅是下半闕,其上另有五字,也與五位當朝人物名號相連,其中第四字讀做“朱”,硃紅羅紫的朱,近朱者赤的朱、 “豐王”朱邧的朱。
在天下郡王中,唐王算是商人,徽王純是武人,川王本乃閒人,魯王原是蠢人,惟獨豐王不同,他不打仗、不賺錢、不玩樂、不嫖妓,照他父王的說法,這孩兒壓根是個“聖人”。
豐王與唐王同年,兩人雖說大小相識,性子卻截然相反,唐王是聚寶金盤,豐王是散財童子,花錢之快,好似與錢財結上了仇,往往幾千兩、幾千的兩送人,父母尊長都攔不住,不過這不是因為他豪爽,而是他從來不相信錢。
錢能做什麼?在豐王爺看來,錢買不到的東西太多了,第一樣就是性命。
唐王爺說:“世上一切都有個價錢”,那豐王要反問一句:“你呢?你的性命值得多少錢?”能用錢買到的東西,有何稀罕?你有錢,別人也有錢,你買得到的,我也買得到,因而豐王爺這輩子從來不攢錢,他喜歡練武,可練了十多年,他發覺練武也沒用。雙拳縱可敵四手,卻能抵得多百手、千手、萬萬手麼?於是豐王爺心灰意懶,從此開始遊山玩水,什麼也不打算做了,一年他到關外,站在長城前,驟然間卻也懂了一件事,這天底下最大的氣力是什麼?
這股氣力不能以錢度量,也不能以拳腳抗衡,那便是折煞天下英雄的“權”。
權是什麼?權不似銀兩,不似拳頭,他看不見、摸不著,可它又無所不在,大富翁遇上了幾萬官兵,卻又能頤指氣使、倨傲冷視,因為他的錢多了一個倚障,那便是“權”。
兩個人在一起,就有了“權”。一個人一條心、兩個人兩條心,這叫一盤散沙。可當兩個人一條心的時候,“權”就誕生了,從此雙拳難敵四手,四拳不敵八手。到得三個人、百個人、甚至千萬人一條心的時刻,就能蓋出長城、造出天壇,開創萬世不移的大根基。然而這一切的起步,都得讓另一個人聽命於“我”。
要使另一個人乖乖聽話,這是千古難題,豐王爺為此思索多年,總算也找到一個答案。
唐王爺說:“天下人都有個價錢”,